陳保兒力氣小,肚裡又饑,不小心踩翻了凳子,結結實實的摔了下來,竹竿砸到瞎子阿爺身上,鐮刀則不偏不倚的卡在瞎子阿爺頸後,當然,阿爺是看不見的。
瞎子阿爺奇怪的沒有來哄陳保兒,隻是推開了身上的竹竿,問陳保兒:“娃兒,山上多久沒有來人了?”
陳保兒撓著頭,一臉的愁苦:“阿爺,除了那官差,已經許久沒人上山了,咱們已經沒糧了!”
瞎子阿爺便沉默了。
到了晚上,阿爺吃了半個槐花餅,隻跟保兒說,要下山去看看,保兒去攙他,卻被瞎子阿爺推開了:“阿爺雖眼睛雖瞎,可這下山的路,卻早已經走了千百遭了,都刻在腦子裡了!”
保兒問:“阿爺下山到底要去做什麼?”
阿爺說:“縣裡的差爺要讓阿爺去捉幾個妖物來,以平天怒!”
保兒笑道:“哪裡來的妖物,阿爺其實是想下山討些口糧過日子吧?”
阿爺不說話,隻是在門後尋出了他那根探路的棍子來。
保兒有些急,扯過阿爺的袖子:“阿爺非要晚上去麼?”
阿爺遲疑了許久,揉了揉寶兒的頭發,隻說讓寶兒去把屋裡的包裹拿出來,保兒便依言去了,出來時還想問阿爺多久回來,可,院子裡,已經空了。
阿爺走的那個夜晚,月色紅的妖豔。
保兒在月下守了一宿,阿爺沒有回來,屋裡的油燈,卻已經滅了。
苦等無果,陳保兒好奇之下,打開了阿爺那收拾好的包裹,裡麵,卻隻有兩本殘書。
保兒一瞬間慌了神,他終於反應過來,這包裹,其實是阿爺留給他的,半本《地玄決》半本《天玉經》。
阿爺就是靠著這兩本殘書,才被山下的人看做活神仙,至於這兩本書阿爺是從哪裡得來的,保兒從未得知,阿爺也從未談起。
保兒瘋了一般往山下跑,卻在半山道上,看到了之前那來山上的官差,已經死了,扭曲到變形的麵孔,讓保兒心底的惶恐越來越重。
阿爺是早就知道了這兩個差人會死,才急著下山的麼……
保兒不敢想,拿手背抹著眼,一路跑下了山,山下的村子裡,一樣的死寂,那些死掉的人,就那麼瞪大了眼,似乎在等著陳保兒的到來。
保兒是在一口枯井旁找到阿爺的,阿爺的模樣,比所有保兒路上見到的人都要淒慘,牙縫裡滿是血漬,舌尖也咬破了,手指也爛了,同樣爛掉的,還有阿爺手裡那用了一輩子的鎮邪尺……
陳保兒一直都想不明白,阿爺為何要執意在那晚下山,以及阿爺為何像是早就預料到那兩個官差要死掉一般,亦或者,阿爺甚至意識到,會死掉的,也包括他自己……
這些無論哪一點,保兒都想不明白!
可阿爺到底是阿爺,阿爺是活神仙,他陳保兒,終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