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風愣了,旋即笑道:“邪物?師兄莫不是也要拿老騙子那一套來蒙騙嚇唬我?”
方文正看了他一眼,取下背後用麻線裹緊的一樣物件來,解開了,卻露出一角生了銅鏽的劍鞘,撫摸半晌。方文正隻是歎息一聲:“你不該把老騙子留給你的劍當了換銅錢的!”
李玄風不知這話何意,梗過臉,神色黯然道:“那總好過去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平白的挨些打,到最後還不是要餓死!”
方文正冷笑道:“搶著往嘴裡塞包子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說這些大義凜然的話來?”
李玄風一時啞口,沉默片刻,才苦笑道:“你又何必如此,都已經沒有活路了,你為何還要死守著和老騙子之間那一點可憐的師徒情?非要等我和小師弟也如二師兄那般下場才甘心麼?”
方文正身子顫了顫:“老二咎由自取,提他作甚?”
李玄風呆住了,旋即憤怒的將方文正撲倒在地,嘶聲道:“二師兄咎由自取?方文正,我著雙眼到底瞎到了何種地步,竟會以為你也是個有情有義的,說到底,你終究還是和老騙子穿一條褲子的罷了!若沒有二師兄,你以為我李玄風這些年會留在山門?你有何資格說他?”
方文正試著推開李玄風,卻似乎是肚子空的太久,亦或許是白日裡偷包子挨了一頓毒打的緣故,使不出力氣來。
如此孱弱的模樣,便引得李玄風眼中的鄙夷更盛了,譏笑說:“你這副模樣,也配做師兄?”
方文正費力的咳嗽了幾聲,扭過頭:“這一路,你跟的無趣,我等的也無趣,若覺得我不配做師兄,走便是了,何苦如此費勁口舌辱我,幼稚的可笑!”
李玄風將拿黃紙砸在了方文正臉上,慘笑兩聲,隻喚過了小石頭:“我們走!”
方文正卻猛的拽住了李玄風,麵上異常堅決:“你家中尚有親眷,總有歸處,小師弟留下!”
李玄風道:“那我便帶小石頭一同投親去!”
方文正搖頭,苦笑:“不可,如今世道,沒人願意給不相乾的人多吃一口飯!即便是你,回去之後,也難免遭受冷眼,為兄……為兄隻望你心性以後不要如此火急,多些隱忍,日子才會好過一些!”
李玄風身子僵了僵,冷笑:“依你之意,小石頭跟著你,便有一口飯麼?去偷麼?你這身子骨,能禁受多少次毒打?哪天被人打死了,小石頭也跟著你一同去死麼?”
方文正麵紅耳赤,聲音也低了下來,隻呢喃著:“總有法子的,總有法子的……”
李玄風輕笑一聲,抱起小石頭便要走,後麵方文正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的攥住李玄風的手臂,眸子卻望向了小石頭,目光閃爍:“小師弟,你信為兄麼?”
小石頭沉默了,他從未喜歡過方文正。
方文正意識到了什麼,攥緊的手,忽的鬆開了,話語裡也帶上了一抹央求:“不偷不搶,我也是有法子的!”
李玄風神色疲憊,譏笑:“似老騙子那般裝神弄鬼的法子?
也就是這時,雨夜裡忽的響起了啼哭聲,李炫風看著方文正,麵上的譏色,更加的重了。
方文正卻未再看他,猶豫了許久,失魂落魄的一笑,道了一聲:“到底還是來了!”
說罷,便抽出劍,任憑雨水順著明亮的劍身淌過那刻滿的銘文,緩緩走到泥濘的道路中間,執劍而立。
打破沉默的,是空蕩而詭異的樂聲,雨幕似乎在這一刻憑空散開了。
李玄風麵上的不屑之色,漸漸的消失了,裝神弄鬼的手段,他也曉得不少,可似這般,他是從未見過的。
李玄風還未來得及回答,便已經聽到了方文正的一聲暴喝,至於在嗬斥什麼,李玄風卻不得而知,隻是這一刻,夜裡的風突兀的尖厲起來,如泣如訴,滿是幽怨。
方文正明明已經濕透的衣袍,卻在這一刻鼓起了滿身風包,獵獵作響。
周遭分明空無一人,遍地泥濘之中,卻水花四起,不知是什麼東西踏起的痕跡。
方文正緩緩豎指,掐了一個古怪的手印出來,自劍身劃過,血水淅淅瀝瀝,染的那泛著寒氣的劍刃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赤芒。
看著風雨中那巍然不動的瘦削身影,李玄風的心底,不知為何,微微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