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本想悄悄過去,不打擾他看書。結果才走兩步秦五就警覺的看過來,見到是她才微微笑起來,“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跟祺人姐姐請假過來的,反正屋裡人多,缺我一個也沒什麼。”雪珠走到秦五身邊,他手裡的書原來是大學士劉丕出的維庸雜論,“哥哥是在自己學麼?”
“會些字總是好的。”秦五似乎不太想說為什麼要識字這件事,他隻是放下書,“去屋裡坐會兒,外頭風涼。”
雪珠是信秦五能學好的,他總是有毅力去做一些彆人不敢想的事。一個大男人為了哄心悅的女孩兒學做飯,學梳頭,甚至連針線也拿了,雪珠當初被寵慣了沒覺得什麼,如今想來這是任何男人都做不到的。君子遠庖廚,更何況做婦人事呢。
不過讀書這事兒,有個好老師很關鍵的。雪珠拿起書,“既然是好事,哥哥總得有個先生教才行。哥哥是請教哪位先生去了。”
秦五聞言,臉色不太正常,沉默了半天,才有些羞慚道,“其實,我去偷聽了。府裡的私學我有時會去……”
偷師畢竟不太好聽,而且秦五曾經是做過雜耍的,這行把傳承看的很重。雪珠輕笑道,“日後補些東西給那位先生便是。哥哥有這份心,也該告訴我才是。”
雪珠沒有想過自己來教他,一是她不可能時時與他見麵,二是一旦傳出去於她於秦五都不是好事。而學習是不能中斷的。
“我知道城北胡同裡有位老秀才,他兒子在幫少爺跑腿,香蕊認識。反正老先生閒著也是閒著,我跟香蕊說說,明日你做完活,買些東西,封些許錢,上門便是。”雪珠見秦五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雪珠素來是看不出他的想法的,“我也等著哥哥早點接我出去。”
“珠珠,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秦五終於覺出雪珠的奇怪之處了,不過雪珠本來也沒有隱藏之意。在秦五麵前,她不願意說謊。但有些事,卻不能言說。
“夫人有意給少爺說親,不過也是來年的事。這之前,少爺也許會……”
秦五心都涼了,他當然知道劉越喜歡雪珠,也沒少聽見府裡的風言風語,但他沒聽見雪珠親口說,便不會當真。“劉越這人太過優柔寡斷,他給不了你幸福。若是將來的少夫人是個心狠的,你這般沒有心眼兒的人,怎麼在這府裡呆的下去。”這人一著急,連少爺都不喊了,不過言語之中,秦五似乎十分瞧不起上劉越。
雪珠聞言不是不驚訝的,秦五看人未免太準。不過,她沒有心眼……雪珠想到當初那個被她下了絕育藥的女人,她被趕出府,那女人的下場也不會是好的。說到底,該報的也都報了。
“哥哥一急,竟然連優柔寡斷都出來了,這偷聽得不少嘛。”雪珠笑道,“這事又由不得我,還得看哥哥的了。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奴才,也無攀高枝的心,生死都是主子說的算。”
香嫩的魚肉,牛乳色的鮮湯,上麵浮著翠綠的蔥花。雪珠不想再論這個話題,叉開道,“魚湯熬好了。”
秦五果然是做了很多的魚的,除了鮮美的鯽魚湯,還有早已炸好的小魚乾,又做了紅燒魚,雪珠吃的開心,便道,“哥哥也吃啊,左右那些事兒也不急於一時,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會儘早接你出來的。”秦五眼眸深沉,他本來還下不了決心,看來那件事是必是要去做的了。
雪珠笑得很甜。
如此一日也就過去了,回去後雪珠依然無法入睡,她隻能在疲憊到了極點的時候眯上兩個時辰,精神越發的差。她在床上乾坐著守著天亮,有時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雪珠甚而擔憂上輩子的臆症依舊無法擺脫。
她注視著睡著的香蕊,香蕊最後是死了的。自她給了劉越,兩人便老死不相往來。從小到大的情分還不至於讓香蕊跟著落井下石,隻是終究是淡了。香蕊的結局也不是好的,說到底,當丫鬟的,走上姨娘這條路便注定了沒什麼好下場。爭也罷,不爭也罷,永遠沒有未來。
多情公子多薄幸,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可縱然是知道結局,雪珠也不知該如何勸香蕊放下執念。她若施手段拆了這段虐緣,也不敢保證香蕊能找到更好的人。
雪珠輕歎一聲,換好衣裳,簡單挽了個梅心髻,梳洗過後推門出去。她不緊不慢地在院子裡走動,仔細的梳理日後要發生的事。很多都不大記得了,要很努力才能從塵封的記憶裡梳理出來一些蛛絲馬跡。
“怎的這麼早就起來了?”說話的人是出來打水的葳蕤,她是做晨掃的,這樣的丫鬟從來是在主子醒之前睡之後做事的,活重又無討巧的地兒,地位是很低的。可葳蕤又稍稍不同,她老子娘是老夫人房裡的二等媽媽,老子又是門房裡的說話的人物,所以在丫鬟裡也是有些臉麵的。
“夜裡魘著了。”雪珠隨口道,本想回屋,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轉身對葳蕤道,“香園假山那兒落葉有些多,晨露濕重,若是有少爺小姐不小心歪了摔了便不太好了。我記得,香園那塊也是歸你打掃的吧?”
葳蕤是個機靈的,香園假山那塊有些荒涼,隻有幾棵尋常的矮樹,一般是無人去的。打掃也不會很頻繁,多是五六日才去簡單清掃一下。雪珠無緣無故提起要她去打掃,是知道了什麼事?
葳蕤想問幾句,但雪珠已經關上門了。她搓了搓因摸了冷水而有些冰涼的手,不管如何,還是要去看看。或許要跟娘說一下,她可不想無辜背了黑鍋。
屋裡的人微笑,若不是看見葳蕤她都想不起來了,因為不關她的事當初都沒往心裡去。先是葳蕤被打發出去,而遭殃的風頭正勁的呂姨娘,她落紅了。幕後黑手無非是那幾個女人之一,或許還有正房裡的人。想一想府裡除了劉越一個嫡子,竟無其他男孩,是正房動的幾率挺大的。
她提醒葳蕤自然不是爛好心,她日後的事需要有一個人能在夫人前替自己說話。葳蕤娘是很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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