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才怔怔的想,為什麼她會想到溫澤念要賣掉這套房呢,好像對她們的未來絲毫沒信心似的。
她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擦乾身子裹上浴袍出去。
溫澤念用主臥浴室,與她同一時間已經洗過澡了,這會兒L坐在梳妝台前護膚,看她快速溜進來,掀開被子就鑽到床上去,唇角勾了勾。
問她:“累了?”
她不答,懶懶散散的反而說:“我問你個問題。”
“嗯?”
“你卸妝了麼?”
溫澤念坐在梳妝台前的背影滯了滯,孟寧躲在被子裡偷笑。
忽而溫澤念壓低的嗓音響起:“關燈。”
她在任何一個世界裡都似擁有魔法,禦風駕雨,光與暗都為她所用。
此時屋裡陷入一片沉沉的黑,孟寧問:“你乾嘛?”
溫澤念不答,隻一陣拖鞋趿過的窸窣聲。
然後床邊一片溫柔的陷落,孟寧又問:“你乾嘛?”
溫澤念好似傾了傾身,然後床頭櫃上的台燈亮了。
溫澤念素顏的一張臉,一樣的無暇,隻是看上去沒那麼理智、冷靜、高不可攀,更接近於孟寧想象中她長大會有的樣子。
孟寧怔了怔,心跳怦然兩下。
挪開視線:“你
終於肯卸妝啦。”
溫澤念:“以後經常跟女朋友一起睡,長時間不卸妝對皮膚不好。”
孟寧扭頭看著被麵上的一道褶。
溫澤念拎拎她耳尖:“你彆假裝聽不見。”
“我聽見了。”孟寧睫羽微垂了下。
她當時心裡在想:太快了。
她們像兩個饑渴太久而貪婪饕餮的人,表麵鎮靜而內心惶恐的迫切想要抓住些什麼。她們說著慢慢來,卻又在第一次約會就接吻、歡愛,現在溫澤念又提出確定關係。
不該這樣的,她想。
可曾經沉入的那片黑海朝她包裹過來,侵吞她、湮沒她,讓她也迫切的想要抓住什麼,讓她想攀到溫澤念的肩膀上求生。
她也的確這樣做了,她在溫澤念腿上與溫澤念對坐,緊緊擁著溫澤念的肩。
那是她們確定關係以後的第一次,溫澤念的手指上第一次沒有戴。
第一次沒有間隔的感受她的溫暖、她的起伏、她的洶湧而不可抑製的傾吐。
她剛開始把頭靠在自己手臂上,後來又向後仰著,溫澤念另一手托住她後腦。
本來是要換床單的,但兩人都折騰不動了。
好在主臥裡的雙人床夠大。
溫澤念把她挪到另一側:“我們今晚擠一擠,都睡這邊。”
說著便要下床,她眼睛都睜不開了:“你去哪?”
“你睡。”溫澤念吻吻她額角:“我去洗手,再稍微幫你清理下。”
孟寧幾乎一秒便睡了過去。
溫澤念去洗手時微微有些出神。擰關水龍頭,又取了紙巾來替孟寧清理。
抬眸看一眼孟寧的睡顏。
很安靜,終於褪去了白日裡那種昂揚的笑。纖細的腿又白又直,沉沉昏睡著,好像對她完全不設防。
溫澤念想,歡愛的確是好的。
至少可以讓孟寧這樣睡一覺。
她動作輕柔的替孟寧清理完,掖好被子,自己走到一邊裹上浴袍。
拉開包掏出煙盒,才發現C酒店的打火機又不知所蹤了。她想了想,去孟寧口袋裡拿。
沒想到孟寧口袋裡藏著兩個打火機。
一個是孟寧平時常用的那個。
另一個,是她遺失在孟寧房間、孟寧說沒看到的那個。
她拿了孟寧常用的那個,和煙盒一同捏在手裡,走到露台。
她喜歡有大露台的房間。人站在風裡,景色儘收眼底,好似可以掌控一切。
她微曲天鵝頸,擦燃火石後壓著下巴讓煙頭湊近火苗,隨著她一吸,氤氳的煙飄散出來。
她深深吐出一口,指間夾著煙,望著漠漠的夜。
指尖那溫熱潮濕的觸感猶然未散,她蜷了蜷指尖,臉上沒有笑意。
她此時心裡感受到的,是一種深切的茫然。
好像一件你渴望擁有許久的東西、一樁你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你得到了、做到
了,然後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采訪,一位著名的登山家在登臨珠峰以後,說自己首先感受到的並非喜悅,而是一種巨大的茫然。
問自己:就是這樣嗎?我一路追尋的意義?
溫澤念的感受大抵類似於此。
她也在問自己:就是這樣嗎?
她多年來囿於過去,無法跟任何人建立真正親密的關係,這是她得到孟寧以後便能解開的心結麼?
當下她無法回答,隻是感到一種深切的茫然。
吹了陣夜風,她回到臥室,孟寧沉沉睡著。她脫了浴袍上床,大概孟寧感受到她皮膚一陣微涼的觸感,往邊上縮了縮。
她不依,攬著孟寧的肩把人撈回來。
孟寧好似很輕的哼了一聲,不掙紮了。
她勾勾唇,把臉埋進孟寧散落的黑長直發間。
******
第二天一早,是孟寧先醒的。
一低頭,看見一隻瓷白的手臂攬在自己腰間,而自己全身的景色暴露無疑。
她先是一抖,又生怕驚醒身後的溫澤念,頓了頓,一點點往外移,移一移,停一停。
直到確信溫澤念沒醒,她才輕手輕腳下床。
邁出臥室,又輕輕關上門。
一臉平靜的走出臥室沒兩步,就跟隻壁虎一樣貼走廊牆麵上了。
這已經算很克製的動作了,不然她就要以頭撞牆了——蒼天啊!她昨晚是不是喝假可樂上頭了?
她都做了些什麼?溫澤念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毫不留情時叫她女朋友,她還回答了,抿著唇一聲“嗯”被撞擊得支離破碎,變成破碎的音節。
忽然,她手腳並用的貼在牆麵上轉了一下頭。
溫澤念抱著雙臂,微偏著頭靠在主臥門框上,一臉平靜的望著她。
孟寧:……
她一時也不知是繼續貼在牆上更尷尬還是站直了更尷尬,猶豫之下撤開一隻手,變成一隻手撐牆好似壁咚般的油膩動作,可她壁咚的隻是空氣。
溫澤念離她遠遠站著,一張素顏的臉在清晨分明也那麼好看。
孟寧問:“你不是沒醒麼?”
“我演技不錯。”溫澤念說:“我就想看看你今早起來後是什麼反應。”
孟寧說:“哈哈嘿。”
溫澤念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孟寧說:“那什麼你餓麼?我去做早飯吧。”
溫澤念沒再說什麼,自己走回主臥去洗漱。
孟寧也趕緊去次臥洗手間洗漱後,去了廚房。
她搬走後管家已不再往這裡送菜了,她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麵的麵和雞蛋還是她走之前買的。
也能湊合一頓早飯。
孟寧煮麵的時候提心吊膽,生怕溫澤念來逼問她。
媽的她哪知道自己有沒有後悔啊!她根本沒想這麼快的啊!
可是溫澤念沒有來。
她很安靜的煮好了麵,煎好了蛋,又研磨好黑胡椒給煎蛋調了味,溫澤念始終沒出現。
她把麵和煎蛋端到餐桌,去客廳叫溫澤念:“吃早……”
一句話沒說完,後兩個音節吞了回去。
溫澤念盤腿坐在沙發上,裹著浴袍,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好像正處理工作。
而這是孟寧第一次在清晨仔仔細細看到溫澤念的素顏。
窗口的晨光灑落,溫澤念濃密的黑發披散在肩頭,浴袍領口理得很隨意,微微襯出胸口的一線雪肌。皮膚看上去毫無瑕疵,隻是眉毛淡一些,眼尾挑一些,仍是濃顏,隻是看上去沒平時那樣氣勢十足。
很溫柔,也很恬靜。
皮膚好似半透,說不上是陽光成就了她,還是她成就了陽光。
聽到孟寧動靜,她仰起麵孔:“吃早飯了是麼?我這邊弄完了。”說著合上電腦便準備站起來。
“你彆動。”孟寧說。
她走過去,跟溫澤念一樣的姿勢,盤腿坐在沙發上,不過是麵對著溫澤念,很輕的吻了吻溫澤念的側臉:“早上好,女朋友。”
在那通透的陽光裡她沒有什麼糾結和猶豫了。
她坦然的、誠實的、甚至略帶一點點哀傷的,去接受一種命運的必然。
她知道自己無可抵禦。
她們無論如何都會發展到這地步的,因為她,無比的渴望溫澤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