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嘴了!”
祁曉是有點走神。剛才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有點煩自己這樣。乾嘛總試探孟寧啊,孟寧那麼敏感的人,難道聽不出來麼?
孟寧拿了串小牛肉:“臨時工,不買公積金,隨時辭職那種。”
“你辭職去哪?”祁曉警惕起來。
孟寧笑著望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眉毛擰著,神色緊張得過分。
便用力在孟寧肩膀上一拍:“是不是不帶姐們兒飛啊?”
孟寧叫她一聲:“祁曉。”
“啊?”
“你沒擦手,油又蹭我T恤上了。”
“不是,你不知道。”祁曉瞥著那油指印給自己找補:“我新買了瓶洗衣液,說特牛,咱們今晚回家試試,不好用的話去給它差評!”
孟寧轉著手裡的竹簽,回答她方才的問題:“邶城,你去不去?”
祁曉愣了下。
哎,她又有點心酸。孟寧都通過心理評估了,她還總把孟寧當病人乾嘛呀。孟寧心多細,特意把目的地都告訴她,意思是自己不會再無故玩失蹤。
“乾嘛想去邶城?”
“想換個環境。我家鄉在中部嘛,南方也待過了,再換的話,想往北方走。”孟寧說得很細:“我查過了,往北方走的話,也就邶城的五星級酒店多些,按我的簡曆,可能還是去五星級酒店比較好找工作。”
“啊,那,”祁曉咬著根空掉的竹簽:“挺好的。”
孟寧把竹簽從她手裡拿過來,放到桌麵:“我還以為。”
“怎麼?”
“你會哭呢。”
“去你的!咱倆都是1,說得跟我暗戀你似的,我哭得著麼我。”
孟寧彎唇:“不是啊,就是少一個人陪你玩了。”
孟寧發現,溫澤念那番“弱者思維”的言論還是給了她啟發的。
人們往往很難發現“強者”
背後的脆弱。比如祁曉這個E人,典型的社交強者吧,可她當年一十出頭的年紀一個人坐綠皮火車離開北方,跟家裡鬨僵到幾乎斷絕關係,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這麼多年她再沒回過故土,再沒見過親人。看起來跟她笑笑鬨鬨的人無數,可真正跟她親近的人,又有幾個呢?
⑶本作者顧徠一提醒您最全的《溫水潮汐》儘在[],域名[(()
當那些熱熱鬨鬨的飯局、酒局、劇本殺局散了以後,祁曉一個人坐在跟她以往生活天差地彆的出租屋客廳,不開燈,包也懶得摘下來,任由包帶子軟塌塌掛在手臂。
那種時候,她會覺得寂寞麼?
祁曉問:“你說什麼?少一個人陪我彎?”
孟寧愣了下,看祁曉賊兮兮的笑,抓起一團衛生紙向她丟過去。
祁曉還挺準的接住了:“你這人就是想太多你知道麼?你看咱倆,就是朋友吧,難道你還想把我的人生也往你肩上背啊?”
孟寧微微低著頭。
祁曉說:“你放心去你的吧。”
“嘿。”孟寧抬眸:“你怎麼罵人呢!”
祁曉又哈哈哈的笑。孟寧拿了串烤豆乾:“趕緊吃,都有點涼了。”又告訴祁曉:“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得先攢點錢,不然到了那兒不能預支工資,牙刷都買不起。”
她每月賺得不多,一邊網上麵試,一邊把工資分為三份:一份當生活費,一份還給溫澤念,一份攢起來。
她是想過先把溫澤念的欠款還完再去北方,但不太現實,按她這“巨額”欠款的數目,她可能很久都去不了北方。
她和韓醫生聊過,換個新環境,的確對她有好處。
所以她隻能很雞賊的想,反正溫澤念也不缺她這點錢,對吧。
兩個月後,孟寧定了去邶城的高鐵票。
祁曉給她踐行,還在她們舊樓下那家燒烤攤,宋宵也在。
祁曉團購了個三人套餐,舉著AD鈣奶同孟寧乾杯:“寧啊,有件事我沒征求過宋宵的意見,不過宋宵,你看在你加班快掛了的時候我給你煮過好幾次泡麵,泡椒的酸菜的都煮過,你可得答應。”
孟寧和宋宵一齊看著她。
她捏著AD鈣奶,很豪邁的吸了一大口,打個奶味的嗝:“寧啊,等你去邶城以後,就彆跟我們聯係了。哈哈哈哈你知道我很慘的嘛,我現在聽到‘邶城’兩個字都過敏,你給我打電話,我都聞不得聽筒裡飄散的邶城味兒。”
“那我給你發微信,行不行?”
“不行!”祁曉直瞪她:“你的指尖也飄散著邶城味兒!”
她今晚不喝酒,就是怕孟寧當她說酒話。
孟寧那麼敏感的人,聽懂她意思了。
她就是想孟寧往前走,跟過去的生活徹底告彆。她覺得人就是這樣,不是情商高不高的問題,而是她知道孟寧的那些過去,她就做不到若無其事去對待孟寧。
有時候關心也是一種負累。她有時候看著孟寧小心細致的給她解釋,又不戳穿她過度的擔心,她都替孟寧覺得累。
() 現在不用擔心孟寧做出什麼過激行為了,她得放手啊。祁曉生出一種老母親的心態。
孟寧先是低了會兒頭。
仰起臉來衝她笑:“知道了。”
祁曉鼻子一酸,猛吸一口AD鈣奶。
媽的她可真是太偉大了!可轉念一想,她的放手尚且如此感懷。
那,當時的溫澤念呢?
送孟寧走的那一天,祁曉看著孟寧沒帶行李箱,背著雙肩包拎著行李袋進了火車站。
孟寧的行李太少了,顯得那背影單薄薄的,輕飄飄的。
祁曉站在火車站外看著,一下子就不行了。
她跟宋宵說:“不行啊,我得進去啊。”
“得有票才能進去。”
“我知道。”祁曉掏出手機就開始想辦法買票。
當孟寧拎著行李袋走上站台的時候。
“孟寧!”
孟寧回頭,看祁曉揮著雙臂向她飛奔而來,一把擁住了她的肩。
孟寧一愣,雖然兩人認識這麼好幾年了吧,但祁曉嘻嘻哈哈說她倆都是1不能太親近,這是她們之間極其罕見的擁抱。
當著站台上這麼多人,還挺,不好意思的。
孟寧很害羞,但她回抱住祁曉,輕輕拍了拍祁曉的背。
她感到祁曉哭了,耳側的呼吸有灼熱的氣息。
她叫了聲“祁曉”,想拿給祁曉一包紙巾。
但祁曉死死抱著她不讓她動,也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眼淚。
直到火車遠遠開來。
祁曉一直抱到其他排隊的人都魚貫上車了,才放開孟寧,一把推著孟寧的肩讓她轉身,又推著她往車廂門邊走:“快去快去。”
於是孟寧全程都沒有看到祁曉的眼淚,拎著行李袋被祁曉推上了車,然後祁曉轉頭就跑。
“孟寧!”
孟寧正要往車廂裡走的時候,看到祁曉又跑回來了。
孟寧視線越過門邊的列車員,瞧見祁曉的耳尖哭得有些發紅。
說話也是一哽一哽的,但很用力的大聲喊:“她叫林清婉!”
孟寧一愣。
那個在邶城的人,那個讓祁曉逃離了這麼多年、又惦念了這麼多年的人,她的名字,叫林清婉。
祁曉是為孟寧哭,為溫澤念哭,也是為她自己哭。所以她的眼淚洶湧得在臉上掛不住。
孟寧忽然很後悔方才沒硬塞給祁曉一包紙巾。在車門閉合前,她也很用力的大聲喊:“我記住了!”
我記住了,祁曉。
車門閉合不過那麼一瞬間的事,讓人對真實的離彆總顯得措手不及。
祁曉怔怔站在站台,望著列車載著孟寧離去。
站台上的工作人員向她走來:“哎,你怎麼沒上車呢?”
“我不上車。”
“不上車你買票進來乾嘛?”
祁曉吸著鼻涕很大聲的說:“我進來看看我們現代化
發展得有多好!結果這輛車不是傳說中的和諧號啊!哈哈哈哈!()”
******
孟寧抵達邶城後還挺順利的。
她去完成了網絡麵試的五星酒店入職。也是一家老牌五星級酒店,熙華酒店,不過近幾年發展略有些落後於時代。
孟寧拿到泳池巡查員的工作牌,又去領員工製服。人事部的同事帶她參觀了員工餐廳,又帶她去員工宿舍。
奢侈,孟寧想。
員工宿舍居然是單人單間,雖然麵積挺小,但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邶城。孟寧不禁想起溫澤念,溫澤念優化C酒店時,該大方的層麵大方,該摳門的地方那是一點不手軟。
熙華酒店的支出管理顯然有些手鬆,開源▄()”之前顯然沒做到“節流”。
彆她入職不久就倒閉了吧……孟寧在心裡說,呸呸呸,不可能,人家怎麼也是底蘊深厚的老牌五星級酒店。
辦理完入住後,孟寧去附近超市簡單買了些生活用品。
端著裝滿了牙膏牙刷毛巾衣架的盆往回走時,路過一家手工巧克力店。
一個小女孩趴在玻璃上張望,她媽勸她:“不能吃,你過敏。”
“你給我買一盒嘛。”小女孩不舍得離開:“我不吃,我就抱著盒子聞聞味道好不好?”
孟寧勾了下唇角。
她忽然想,溫澤念就像她的巧克力。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過敏。可她此時站在北方的街頭,望一眼頭頂秋高氣爽的天,空氣裡微微冷冽的味道是她久居南方好久都沒聞到過的。
祁曉在知道她買完車票後,說過一句:“等你到邶城,那裡就是秋天了。”
孟寧是想告彆過去。
她現在也還沒什麼能力去往巴黎。
可是她所來到的邶城,不再是四季如夏,而和巴黎一樣,有一個清新的、冷冽的、天空高遠的秋天。!
() 顧徠一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