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杯的時候,一陣高跟鞋輕靈的腳步,孟寧稍微有點暈,先是看到一隻白皙的手摁了下她手腕,連淡粉的指甲都透著光暈。
而後那壓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代一杯。”
主持人愣了下:“Gwyh,按照遊戲規則,是誰選擇放棄、誰接受懲罰。”
溫澤念聳了下肩,其實她一張麵孔長得很東方,甚至有些濃顏的典雅,直到這時才在她身上看到些西化生活的痕跡:“我們總得講點協作精神。”
孟寧酒量不算多好,苦艾酒的後味衝上來,拖慢了她的反應。
溫澤念從她指間取走了酒杯,指腹堪堪擦過她皮膚,下一秒,頸項拉出好看的線條,和她剛才同樣利落的吞下了整杯酒。
台下又愣一瞬,鼓掌同時有人議論:“這酒是不是沒傳說中那麼苦?”
其實不是。
孟寧在側邊瞟一眼溫澤念,眼底泛起淡淡瀲灩的水光。
這雙眸子出現這樣的情態,她以前也曾看過一次。
在很多很多年前。
******
孟寧年會從沒抽中過獎,她的好運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用儘了。今年也是一樣,和祁曉兩手空空往宿舍走去。
祁曉抱怨:“至少你被抽中上台跟溫澤念玩遊戲。”
孟寧不語。
祁曉問:“你是不是喝多了?”
孟寧摁了下太陽穴:“有一點。”
祁曉推開宿舍門,從小冰箱裡取了罐可樂給她:“喝點這個,我先去洗澡。”
孟寧坐在窗邊,拉開易拉罐。
她習慣坐在這裡往外張望,所以房間裡有張椅子永遠擺成這個角度。她覺得月光與海浪很像,都堆疊起一片淡淡的銀,好似能托起一切,也好似能吞沒一切。
碳酸氣泡在舌根躍動,卻並沒消解那陣淡淡的澀。
而溫澤念身上的香味聞起來,也帶一種淡淡的澀。
洗完澡,祁曉關燈,孟寧闔上眼,腦海裡最後響起的一句話是溫澤念湊到她耳畔那句:“今晚要夢到我。”
那樣的語調,似一句咒語。
孟寧果然夢到了她。
和今晚的實景一樣,溫澤念站在露台廊邊,她站在宴會廳門口。
可與實景不一樣的是,月光堆疊出有形的海浪,朝溫澤念衝刷過來,溫澤念仍是端著酒杯一臉淡淡,和酒杯一起被卷入浪潮。溫澤念消失不見了,隻剩被浪頭擊成碎片的玻璃殘片,隨海浪向孟寧衝刷而來。
孟寧覺得臉上尖銳一疼,醒了過來。
才發現自己睡覺不老實,從枕頭上滑了下來,而她手機膜之前不小心被她摔出個裂口,一直也沒換,這時她的側臉枕在上麵,不知是否真被刺進什麼玻璃殘渣,疼得有些尖銳,而手機靜了一秒,突然刺耳的滴滴作響起來。
祁曉煩躁的翻了個身,孟寧先從床上爬起來:“祁曉,起床,早訓了。”
祁曉迷迷糊糊道:“再睡五分鐘……”
孟寧先去洗漱,洗手間的燈光是一種明亮的暖黃。她對著盥洗鏡湊近看了看自己側臉,並沒什麼被紮入玻璃的痕跡。
刷牙後她掬了捧清水洗臉,把一頭長發紮個馬尾,綰在腦後。
走出洗手間,祁曉終於艱難的爬起來了。兩人趕到海灘,今日沒有快艇乾擾,孟寧第一個跑過終點線,隊長一掐秒表,她比規定時間足足快了兩分五十秒。
隊長告訴她:“今天的第一名多個任務。”
“什麼?”
隊長神秘一笑:“你回頭。”
孟寧怔了下,回頭,海灘上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朝陽還未升騰而起,天色裡有種霧氣縈繞般的淡灰。
那一刻孟寧感應到了什麼似的抬頭。
一片不知是否經由千年才能衝刷形成的海岩邊,溫澤念獨自站在那裡,一襲墨藍色的正裝製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線,她按照規章穿玻璃絲襪,標準的六厘米細高跟鞋,還有那頭繚繞的長發,還是如昨天穿晚禮服一般在腦後盤一個髻。
人人不敢跟溫澤念開玩笑,隻有風喜歡逗她,反複撩著她鬢邊的一縷發。
所以溫澤念又做出了昨夜初見的那個動作——把一縷碎發挽至耳後,指尖剛好滑過自己過分優越的頸線,擰頭望過來的姿態帶一絲恰到好處的傲慢。
她沒有笑,孟寧發現她現在是不愛笑的。
隻是對著孟寧抬起一隻手,指尖一晃,再一晃。
幅度極小的兩下動作,爾後放下手,再不肯給予更多了。而她的身後,朝陽初升,光爭先恐後的往她周身縈繞。
她不向光,是光來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