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被從海裡撈起來都是一種鹹而微腥的味道,但溫澤念不一樣。
海水的浸泡洗去了她耳後噴的香水,一種清新的澄澈感飄出來,是她自己的體香,帶冷調,聞上去像這片熱帶季風區唯一的雪地。
她隻說了這麼一句,便退開了。濕透的頭發貼著頭皮也無損於她的美麗,她看上去像尾誘人投海的人魚。
孟寧說:“我沒假裝不認識你。”
“那是什麼?”
溫澤念伸手擰了下自己的襯衫領,卻並擰不出什麼水來。水被材質精良的襯衫吸飽又儘數塗染於肌膚,現在襯衫擰不出水,倒是那一片雪肌更膩滑了。
孟寧非禮勿視,往下望著她腳踝,可那玻璃絲襪也染了水緊貼著纖長小腿,在陽光下熠熠泛光。
“我隻是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孟寧說:“畢竟你之後的人生,完全不一樣了。”
“我昨晚不是說過了嗎?青春期的夢,是最不容易醒的。”
她說了這麼一句便往前走去:“今天就到這裡,你該去上班了。”
孟寧提醒:“你的鞋……”
剛才兩人的鞋一起遺落。
溫澤念隻說:“沒事。”
孟寧往控製室跑去,很快又追上溫澤念的背影,給她一條白絨浴巾和一雙拖鞋。正當她思考怎麼提醒溫澤念現在的襯衫過透時,溫澤念把浴巾從她手裡接了過去。
“謝謝。”溫澤念說:“拖鞋就不用了,我現在隻穿高跟鞋。”
她現在隻當眾人仰視的神女。眾人仰視的夢。
******
孟寧回宿舍又衝了個澡,換上白天值班的長袖連體泳衣,登上瞭望台。
祁曉來換班時十分不忿:“你怎麼就曬不黑呢?”
“黑了。”孟寧認真的說:“跟我自己以前比,黑了兩個度。”
祁曉一條毛巾扔她臉上:“去你的吧。”
孟寧摘下毛巾來笑。
在春節旺季到來之前,是C酒店相對來說的淡季。今日海灘上人不多,難得度過了相安無事的一天。
祁曉來跟孟寧一起收標識遊泳區域的插旗時,問她:“你在這工作五年,救了多少個人了?”
救生員的工作不限於救溺水的遊客。孩子走失、小偷小摸、偷拍、中暑,都是她們要處理的。
“九十九個。”
祁曉撇嘴:“那完蛋,對著煙花許願不靈啊,你許願早日救滿一百個人,今天卻這麼太平。”
“太平還不好?”孟寧說著,忽然一頓。
祁曉扭頭問:“怎麼?”
孟寧搖搖頭,把手裡的插旗按規定收好:“沒事。”又問祁曉:“你這麼在意許願靈不靈,是許了什麼願啊?”
“許我暗戀成真。”
這倒是孟寧第一次聽說:“你有暗戀的人?”
“誰還沒個暗戀的人呢?”祁曉一挑眉:“你沒暗戀過什麼人嗎?”
孟寧笑笑。
“又來了,一聊到你的感情你就這麼不坦誠。”
兩人一起把插旗收回控製室,一起往餐廳方向走去時,孟寧回憶著方才的對話。
她隻是突然意識到——
誰說她救的人一定得是C酒店的客人呢?
如果拋開這個限製,那麼溫澤念,就正正好好是她所救的第一百個人。
******
吃過員工餐回宿舍,祁曉哼著小曲收拾著簡單的行李。
明天她與孟寧輪休,兩人一早要搭快艇出島。孟寧的行李沒什麼可收拾,簡單塞兩件換洗衣服進背包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站在碼頭。
負責開快艇的小張跑過來:“孟寧姐,祁曉姐,今天你倆輪休啊?”
也許這碼頭到底跟C酒店隔了遙遙的距離,好像到這裡為止,已是晨曦薄霧、美夢將醒。小張也沒按規定叫她倆的英文名,客氣稱了聲姐。
她們是出島的第一趟快艇,送她們到市區後,小張再接上今天的第一批遊客返回海島。
祁曉跟小張聊天:“聽說那天Gwyh登島,是你去接的?”
小張點頭。
“怎麼樣啊?那麼近距離看她什麼感覺?”
小張臉紅了。
祁曉笑著逗他:“你這麼害羞乾什麼?你沒戲。”
小張嚇了一跳:“祁曉姐你說什麼呢?我根本不會往那方麵想,我和她那種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祁曉連連擺手:“不在於這個。”
借著馬達的嗡鳴和洶湧的海浪,壓低聲問孟寧:“你也覺得關於她的傳言都是真的,對吧?”
“什麼傳言?”
其實昨天溫澤念揭穿兩人是舊識以後,她們再沒見過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