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靠住溫澤念身邊裹了邊棱的立柱,放鬆自己的身體。
外間的音樂又變作歡快藍調,人們的笑鬨聲通過門縫鑽進來。孟寧低頭看一眼溫澤念的腳背,被高跟鞋勒出一圈紅,除此之外白得發光,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孟寧喝多了,下意識跟著外間音樂哼兩聲,零碎不成調。
溫澤念笑著伸著食指來挑她的下巴:“你唱什麼呢?”
她被溫澤念勾著下頜,又不唱了,但喝多的另一個表現是,她今晚並不回避溫澤念的目光。
喧鬨之中人的意識反而容易放鬆,她對著溫澤念深邃的眉眼,繼續思考。
她剛才問溫澤念那邀舞的人是誰時,溫澤念說:“那不重要。”
可溫澤念偏又接受那人的邀舞,還回眸多看了她兩眼。
或許溫澤念不隻是在默許她的“占有欲”。
溫澤念是在激發她的“占有欲”。
人類共通的劣根性哪有那麼容易克服,否則怎會成為七宗原罪之一。
這時外麵有人砰砰砰的砸門:“喂!裡麵有沒有人啊?還有沒有酒啊?”
溫澤念笑得開懷。
孟寧倚醉賣醉,摟住溫澤念的腰肢,頭垂在她肩膀。
溫澤念抬手撫上她後頸,食指像根輕柔的羽毛般擦著她頸骨來回來去的摩挲。
孟寧覺得自己在撒嬌:“不要有彆人。”
溫澤念沒聽清:“什麼?”
“你在C海島的這段時間,不要有彆人。”孟寧抬起頭去看她眼眸:“隻有我。”
或許溫澤念今晚沒戴鑽石耳釘的原因是,所有的光華都已碎落進那對深邃的眸子裡。
外麵的人還在砰砰砰的砸門,釋放醉意。
可溫澤念一點沒理會他們,捏著孟寧的下巴與她接吻。
今晚餐台有種一碰就碎的果凍,濃鬱的梅子味,可那也比不上溫澤念的雙唇柔軟。
她的吻技提升,吻到溫澤念的呼吸都變調。
雙手始終牢牢扶在溫澤念的腰上,沒亂動。溫澤念也不知是誇她是罵她:“你倒是老實。”
“不行。”她醉醺醺的搖頭:“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
她貼近溫澤念耳邊:“我連想都不願聯想她們有一絲可能看出你情欲的樣子。”
那種時刻的溫澤念是她的獨家私藏。
隻能在靜謐安全的環境下發生,她不要冒任何風險。
溫澤念摟著她的肩吻得更深,好像連呼吸都不要,她覺得溫澤念也醉得狠了。
直到兩人分開,溫澤念一手拎著高跟鞋、另一手攬著她的肩,霸氣十足的往門口走。
她把門拉開,門邊的人正要罵,卻見摟在一起的兩個欣長女人,一個明麗動人,一個清新泠然,愣了下。
溫澤念攬著她揚長而去。
孟寧低頭笑。等下了這艘船,明朝初升的太陽曬醒了一夜的酒,誰還認得誰。
這時已到了後半夜。客艙裡沒有鐘,好似時光在這裡刻意被遺忘。孟寧是通過舷窗外透出的藍紫天色看出來的。
所有的人都跳不動舞了。可這些人仿佛有某種執念,party不開到天亮不算完,少一分鐘都不行。
於是眾人齊刷刷來到二樓,打桌球的,吃堅果的,圍成一桌看電影的,各自三五成群。
溫澤念和孟寧坐在看電影的那一堆裡,白色投影布拉開,放的是一部很老的電影《情人》。
年輕時候的梁家輝英氣逼人間反而透出某種羸弱。過分早熟的少女用熾烈的紅唇撐起自己的氣勢。他們立在駛過湄公河的船頭,又在木棱一格格透進斑駁陽光的街邊公寓裡歡愛。
那樣的裝修風格莫名讓人聯想起C酒店。
那透過電影畫麵而來的滿屋子靡靡的氣息,又讓孟寧想起她和溫澤念每次的纏綿。
此時溫澤念坐在她近旁,膝蓋抵著她膝蓋,隔著柔軟的紅絲絨和硬質的牛仔褲交錯摩擦。
溫澤念看上去有些累了,平時挺拔的腰身這會兒倚著軟墊,慵倦的坐著。
桌上一隻小小竹籃盛著的爆米花沒有人吃,逐漸變得綿軟而乏味。所有人也都累了,孟寧不知她們都看過這部電影沒有,總之沒有人的注意力放在電影上。
她們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聊時裝周,聊價值千萬美金的純血賽馬。
唯有溫澤念很安靜,眼尾半垂著,時而瞥孟寧一眼,隻有孟寧能識得其間的風流。
溫澤念今晚帶她來party的舉動看似放肆,細究其實也沒什麼。首先除了人人都在纏綿的雙人舞,她們在眾人麵前無任何出格的動作。再加上,孟寧環視四周。
這些女人都有種放鬆的情態,就像孟寧來到這party所快速認知的一樣,在她們眼裡,規則是不存在的。
她們甚至不會去細想她與溫澤念的關係。或許她們自己身邊也曾有過這樣的女孩,年輕的美麗的,在午夜party上驚鴻一瞥,又小美人魚一般隨著第一縷陽光倏然消失。
孟寧把注意力投向白色幕布。
電影裡的少女麵容蒼白,一顆顆雀斑都生動,漆紅易掉色的口紅讓她看上去像朵過早盛放又太容易開敗的花。她坐在華僑少爺的黑色轎車裡,那樣近,也許某個時刻,他們也曾像她和溫澤念一樣膝蓋相抵。
他們的親昵藏在轎車的擋板後。
她和溫澤念的親昵藏在複古木紋的桌麵下。
舷窗外的天色開始泛起隱約的魚肚白。或許天明總是帶著人的理智回來,或許夜晝交疊的時分
總易讓人善感。
孟寧想,若深究她和溫澤念關係的實質的話,其實就是床伴。
用一個更複古文藝點的說法,就是情人。
像白色幕布上的這部電影一樣。
除了她沒人在看電影。其他人都在閒聊,也許看溫澤念太沉默,話題被拋過來:“Gwyh,沒有買遊艇的打算麼?()”
溫澤念搖搖頭:我的工作滿世界跑,遊艇利用率低,養護起來又麻煩。?[(()”
孟寧回神,才發現她們的話題進展到其中一個女人打算買遊艇,正為給遊艇取什麼名字而絞儘腦汁。
獵鷹號。
無限號。
GoldenTimes號。
話題又被拋給溫澤念:“Gwyh,如果你有一艘遊艇,你會給它取什麼名字?”
大概她聰慧,所有人笑望向她,期待她的答案。
溫澤念倚著軟墊還是那般慵懶,薄唇輕啟的姿態不疾不徐。
“G。”——這是孟寧心裡給出的答案。
她記得溫澤念第一次給她寫卡片,落款就是“G”,簡練又漂亮,帶著種不為人知的親昵。
可溫澤念拖長了些語調答:“M吧。”
孟寧心裡一動。
溫澤念那特彆的輕重音,讓這個英文單詞幾乎聽上去像她的中文名。
可其他人顯然沒這樣的聯想,恍然大悟望向舷窗外逐漸亮起的天:“很巧妙啊。”
“我們的party總是進行到清晨才結束不是麼?”
溫澤念勾勾唇角:“但這個名字你們不許用,是我先想到的。”
其他人笑:“好霸道啊。”
一個名字而已,沒人來較這個真。
可醺醉的溫澤念帶著一絲守護了這名字的得意,唇邊慢笑,一手撐著頭,習慣性去撫自己的耳垂。
今天沒有鑽石耳釘,隻有那塊柔厚,在她纖指間輕觸、變形。
孟寧很想叫她彆揉了,因為每次那一小塊柔軟在她舌尖,也就是這般的翻攪、變形,唯一不同的是,還會變得更潤澤。
天亮了,看起來像永遠不會終結的party,此時也該散了。
一群人分處在不同的海島,壽星儘職儘責,一一把眾人送回去。
快要向著C海島靠岸時,溫澤念這才穿好高跟鞋,和孟寧一同向甲板走去。
她的暗紅裙子把清晨的薄霧染成了玫瑰色。
至於她昨天是在哪裡登上的遊艇,登上遊艇是為了什麼,在登上遊艇前有沒有順利的談下某樁公事,孟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還醉著,還在夢裡。
要到她回到自己宿舍醒了酒,坐上第一趟快艇出島,再轉地鐵去老房子出租屋跟祁曉彙合,這個過分瑰麗的夜晚才算完全過去。
這時太早了,她倆貼著海岸線走,不可能遇到其他人。
先望見的是孟寧宿舍。
() 孟寧說:“那我先回去了。”
溫澤念瞥了那員工宿舍樓一眼,視線又拖遠,那棟童話般的建築是C酒店的正樓,溫澤念的行政套房就在頂層最邊上的一間。
溫澤念的聲音殘存著未散儘的夜色,也許還裹藏著天邊一顆星:“可是你還沒拿今晚的科幻故事。”
她附到孟寧耳邊:“等你。”
高跟鞋在沙灘行走不便,她便脫下高跟鞋隨性的拎在指間,獨自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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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先是回了自己宿舍。
擰開清水刷牙洗臉,抬眸看著盥洗鏡裡自己擰成一綹綹的眉毛,又掬捧清水往臉上拍了拍。
完蛋。
清晨還在跟最後的夜色交戰。看來新的一天不真正到來,她就不可能清醒。
她趁著這早到無人的時間,一路往溫澤念的行政套房而去。
“滴”一聲刷開房門,這動作已熟練得讓她自己感到害怕。
畢竟習慣很難戒除。
溫澤念大概真喝多了,沒去臥室,踢掉兩隻高跟鞋,扭著腰側伏在白色沙發上休息。
她經常這樣徹夜狂歡麼?她快樂麼?
孟寧輕手輕腳走過去,在吵醒她和不吵醒她之間左右為難。
可她闔著眼眸叫:“孟寧。”
像喚她的名字,又像語調繾綣的說M。
孟寧走過去,坐下,拿了個軟墊放在自己小腹位置,像那夜她枕靠在溫澤念的懷裡一樣,把溫澤念的頭搬起來躺好,俯下身與她接吻。
溫澤念懶得很,蜷著膝蓋不願動彈,當真就這樣躺著與她接吻。
邊吻邊含糊的說:“你刷過牙了。”
“嗯。”
有薄荷的清冽的味道。
“可是我沒有。”
“沒關係。”孟寧細細吻她:“很甜。”
是殘存的酒味在唇齒間釀出的甜。
吻了一會兒,溫澤念說:“孟寧,我休息好了。”
“你可以對我做在儲藏室時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