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長時間沒睡得這麼久,也沒睡得這麼沉了。
她下床,不太餓,從minibar裡麵找了條巧克力棒出來,算是打發早午餐。昨晚喝的都是好酒,宿醉的頭疼比她想象的好得多。
怎麼就莫名其妙留在了溫澤念的房間呢。
孟寧反思了一下這件事,還是被她先前心裡的那個理由說服——溫澤念的語氣太過篤然,而看似獨立實則脆弱的人,其實心底最深處本能渴望有個人能告訴她怎麼做。
是否這樣自己就不用思考。
是否這樣自己就不用擔責任。
更何況,人都是貪婪的。誰希望夢一般的夜晚真就隨著晨曦倏然終結,誰不希望它存續的再多些時候。
孟寧坐在沙發邊吃完了巧克力棒。
她做了一件事,找了條毛巾擰濕,把溫澤念先前坐在上麵與她纏綿的桌案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她不知道上麵是否殘留著溫澤念的氣息。也許根本就沒有,也許早已消散。
可她就是一點痕跡都不想留。
又來了。她在心裡清清楚楚的認識到,她對溫澤念的“占有欲”又冒了頭,就像昨夜藍調響起時她不可抑製的走向溫澤念,問:“在C海島的這段時間,可不可以不要有彆人?”
人人都戰勝不了的,才會成為人類共有的劣根性。
孟寧覺得自己雞賊。在發現自己無法與“占有欲”抗衡時,軟弱的選擇對它繳械投降。
時間並不難捱。
她發現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在昨晚的遊艇,還是現在溫澤念的行政套房,有個共性就是沒有時鐘。
好像刻意讓人在這裡渾忘時間。
她發呆,抽出房間書櫃裡的書來讀,隻看詩或散文,再不看長篇,又打開電視看紀錄片,電影也可以,可是電視劇是不再看了的。
等溫澤念優化完C海島離開,她也就該走了。
她上次就吃了科幻的虧,沒看到的結尾吊的她不得安寧,現在還變成溫澤念誘她的餌,可她不再犯這樣的錯。
她在心裡隨時預設著
溫澤念的離開,也把自己當成一個隨時要走的人。
怕再有看不完的長篇、看不完的連續劇,索性就不再給自己開始的機會。
她昨晚那般的放肆,是否也有“反正她們很快便會各自離開”的想法兜底。
看了一會兒紀錄片,看花園鳥、水鳥、海鳥和鄉村鳥類那些英國威爾士的傳統鳥類,她居然又困了。
不知是否昨夜和今晨消耗太大,每次困意來襲,人就跟要暈過去一樣。
她又一次把自己扔進大床裡。等到再睜眼,發現窗外已昏暗。
她並沒有麵對著窗,她是從屋裡飄散的幽暗察覺的,隻有床頭開著盞亮度不高的燈,不足以驅散,隻讓它們變得淺淡。而她麵朝的方向,溫澤念靠著床頭坐在那裡。
拿著平板在處理工作。正裝製服並沒換下,一字裙上淺淺堆疊出優美的褶,兩條玻璃絲襪裹住的纖長美腿交疊在一起。
她沒有看孟寧,可她怎麼知道:“醒了?”
孟寧恍惚了一瞬,好像她們已經一起過了無數這樣的日子,未來還要一起過無數這樣的日子。
這又讓她心底升起一股惶恐,就像她生理期來找溫澤念的那個雨夜,她們什麼多餘的事都不做,隻躺在沙發上安靜的接吻。
太過溫存,太像戀愛。
她從床上坐起來:“你下班了?”
“嗯。”
“我覺得你真的好厲害,昨晚通宵,今天一早就去上班,到現在還在工作。”孟寧想打破這馨然的氣氛,玩笑一句:“也不怕過勞身體出問題。”
“過勞?過什麼勞?是因為昨晚喝酒跳舞過勞還是因為今早講故事過勞?”
完了,孟寧以後已經不能直視講故事三個字了。
她一噎,溫澤念就笑。
她從床上起來,順手就開始理被子。
溫澤念想起自己剛回房時看到的一幕。King-size的鵝絨床太大了,孟寧隻掀起一小塊被角,整個人又瘦,縮在床的邊緣,像漂浮在一片過於浩瀚的海上。
她看著孟寧整理被子:“我覺得你這個人也不是勤快,就是,每一個你停留過的地方,你都不想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跡似的。”
所以要把床單上自己睡出的褶皺都撫平,被角反折過來疊得整整齊齊。
孟寧的神色絲毫看不出端倪,甚至連怔一下的微表情都沒出現,笑得有些散漫:“怎麼這麼說?”
溫澤念:“我到你房間看過也是一樣,空蕩蕩的,好像你從沒添置什麼。”
“有沒有一種可能,”孟寧牽著唇角:“是因為我窮?溫總,可以考慮給救生隊漲薪了。”
“給救生隊漲薪不太可能,我以權謀私一下,給你漲薪倒是可以。”
“是嗎?”孟寧跟著她打趣:“漲多少?”
溫澤念道:“漲三百,剛好夠你送我一個打火機,下個月再給你降回來。”
孟寧“切”一聲:“好不容易漲薪,為什
麼要送你打火機。()”
我的打火機不是在你房間弄丟的嗎?你不負責??()_[(()”
“是你自己忘了帶走,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不能叫彆人負責。”
孟寧想,溫澤念知不知道那打火機現下就在她口袋裡呢?或許溫澤念知道,溫澤念隻是不說。
聽她的拒絕,溫澤念微搖頭:“好冷酷。”
孟寧咧嘴:“這叫理智。”
還是這樣跟溫澤念插科打諢幾句好,消解些溫情,沒那麼不自在。
溫澤念看上去已經工作完了,放下平板跟著她下床:“今天吃東西了嗎?”
“吃了minibar裡的一條巧克力棒。”
溫澤念停了停。
孟寧問:“怎麼?”
溫澤念說:“我在等你會不會問我,巧克力棒多少錢,然後要把錢給我。”
“天。”孟寧故作誇張:“你那麼有錢,而且今早對我上下其手,吃一條巧克力棒還要我自己掏錢?”
溫澤念道:“你是個成年人了,今早是你自己的選擇,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不能叫彆人負責。”
得,把她剛才懟人的話還給她。
她說不過溫澤念,坐到主客廳的沙發上摁開電視。
溫澤念過了會兒才走過來:“我中午也沒怎麼吃,剛剛叫了晚餐,一起吃點。”
C酒店的服務堪稱頂級,很快有服務員摁響門鈴。
因為孟寧在,溫澤念沒讓服務員進屋,自己推著餐車進來。
送餐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溫澤念更像那個想象中的造夢師,她輕揮一揮手,便變出上等的美味佳肴。
孟寧很害怕溫澤念點紅酒鵝肝黑鬆露,那太浮誇了。
可溫澤念沒有,溫澤念點了兩盤意麵。一盤奶油意麵配白蘑,一盤布拉塔青醬麵。
她也沒問孟寧想吃哪盤,把青醬麵遞過去。
孟寧對白蘑稍有些過敏,她不知這是一個巧合,還是溫澤念記得。
先前的鳥類紀錄片看得孟寧昏昏欲睡,遙控器隨手往下點按幾行,一眾經典老片中,竟看到昨晚遊艇上播的那部《情人》。
她點進去。
溫澤念點評她:“非得看些什麼下飯,不是好習慣。”
她回懟:“你工作時還喝酒,更不是什麼好習慣。”
“並且,我們倆都抽煙。”溫澤念聳了下肩:“二比二打平。”
射燈是淡淡的暖調,周圍有玻璃屏風用以製造氛圍,兩人的身影淺淺映在上麵。一人端一盤意麵,不聊天,對著電視看得很專注。
直到吃完,孟寧摁下暫停,溫澤念把餐車推到走廊,兩人又各自去刷牙。漱口水是蜜桃調,後味一點微苦。
回到沙發邊,溫澤念已經端坐在那裡了。孟寧走過去,點摁電影續播。
溫澤念很隨意的拿了個墊子扔她懷裡,自己的雙腿放上來,微扭著腰,手肘支在沙發背撐著頭看電影。
一手隨意搭在自己的胃上。
孟寧眼尾瞥一眼:“不舒服?”
“沒有,隻是吃飽了會覺得放鬆。”
這是真的,人好像真的很難跟自己的生理本能對抗。比如身體親近激發出克製不了的占有欲,比如吃了紮實的碳水就是會覺得放鬆。
連孟寧都覺得自己沒那麼緊繃。
溫澤念應該也是看過這部電影的,兩人看得專注但隨意,並不為接下來的情節絞儘腦汁。當電影裡的光影晃過湄公河岸的異國情調,溫澤念突然說:“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為什麼點白蘑意麵?”
“因為吃了就不能親你。”溫澤念望著屏幕淡淡的說:“不然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過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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