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寧又看了一會兒,看看時間,該做晚飯了。
本來她中午吃多了現在也不怎麼餓,晚上這頓想混過去算了,又怕溫澤念打電話來“追殺”她。
誒等一下,溫澤念會回來吃晚飯麼?
按溫澤念正常下班時間的話,坐快艇出島都不知幾點了,理論上說肯定不回來吃晚飯。
但溫澤念會不會提前走?
孟寧拎著手機,指腹摩挲了下。
其實這問題很好解決,她隻需要給溫澤念打個電話問一句:“喂,你回來吃晚飯麼?”
但這句話聽上去太親昵了。
這是愛人之間會發生的對話,帶著一絲期盼對方歸來的繾綣心意。而她和溫澤念現在的關係,很難評。
她想了想,多做了一些,自己吃完後,把剩下的用保溫盒裝起來收進冰箱。
若溫澤念來了,便熱給溫澤念吃。若溫澤念沒來,她明天熱來自己吃。
又看了會兒,溫澤念沒有出現。
她想去洗個澡,但問題尷尬了——浴室裡也有攝像頭。
她不得不給溫澤念打了個電話,先是用力聽了下背景音,以此判斷溫澤念到底是在快艇上、車上還是酒店房間。
結果挺好判斷的,溫澤念應該還在辦公室,旁邊有人用英語談著工作,聽不很清,一個個詞蹦出來。
溫澤念的聲音被一片背景音襯得很好聽:“喂。”
好像要在那片真正沒感情的商務對談中,才能聽出溫澤念的聲音不是絕對理性的,帶一點點暖,一點點柔。
孟寧聽得恍惚了一瞬。
等一下,溫澤念還在跟管理層開會,就這麼隨隨便便接她電話?
難怪人要費儘心思往金字塔頂尖爬,爬上去了果然就可以不守任何規則啊。
但這種情形下,她接下來要問的話就更不好意思了,壓低聲,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浴室裡有攝像頭。”
“嗯,所以呢?”溫澤念也太淡定了吧,說得這麼順理成章。
“我可不可以用毛巾把攝像頭蓋上?”畢竟她們把話說開後,也不是以前那種關係了,溫澤念都會在她換衣服的時候回避開。
結果這時溫澤念說:“你試試。”又把電話掛了。
孟寧又想摔手機,但這是在浴室,沒有柔軟的沙發給她扔,她忍了。
她也好想試一試這麼甩下一句狠話後突然掛電話,感覺溫澤念每次掛得好爽。
她突然十分後悔打了這個電話。
要是沒打,溫澤念正開會,可能根本不會看攝像頭。現在她一打,好像提醒溫澤念看似的。
溫澤念端坐在自己的黑柚木辦公桌後,一身正裝製服,裹著玻璃絲襪的修長小腿相貼優雅地斜向一側,細高跟點地。對麵是唯唯諾諾的管理層,她臉色總會顯得很淡,可手機背對著那群管理層,點開了連接攝像頭的app……
哇想不到溫澤念私底
下是這種人。
嘿嘿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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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受不了自己的這些想法了,她更洗不下去了。但她現在腦子裡已形成了“溫澤念無所不能”這一根深蒂固的印象,總覺得她要是真用毛巾蓋上攝像頭洗澡,不出五分鐘溫澤念就會衝進浴室扯掉毛巾,然後看見毫無遮攔的她。
這時溫澤念的電話打了回來。
辦公室的背景音消失了,靜謐下來,可溫澤念的聲音還是很好聽,帶一點點暖,一點點柔。
溫澤念說:“你可以用毛巾把攝像頭蓋上,不過洗澡全程要跟我打著電話。”並建議她:“浴缸消過毒了,泡個澡吧。”
“你開完會了?”
溫澤念聽起來有一點倦:“嗯。”
“那我,放好水給你打電話。”
豪宅就是豪宅,入水係統和C酒店有一拚,十分鐘後浴缸就接滿了水。
孟寧給溫澤念回了個電話:“我準備洗了。”
溫澤念又“嗯”了聲。
孟寧找了條毛巾把攝像頭蓋上,才開始脫衣服。脫衣服時手腳很輕,好像讓溫澤念聽到這些窸窣聲也不太好意思似的。
然後走到浴缸邊,邁了進去。
溫澤念能聽到“噗”的一聲。她能想象孟寧那又細又白的纖腿踏進了浴缸。然後又是更大“噗”的一聲,應該是孟寧坐了下去。
她也能想象孟寧一頭黑長直發綰在腦後,坐在浴缸裡,水恰好湮到平直的鎖骨處。孟寧的綰發會掉下來一縷,貼在纖長後頸的黑色曼陀羅紋身上,被水汽一點點蒸濕。
她能想象這美好又寧謐的場景。她隻是無法想象在這樣的場景裡,那張清秀的臉上是什麼神情。
還在笑麼。
還是因為終於不用麵對攝像頭,偷出一刻閒暇,終於放下揚了一天的唇角。
起先房子裡隻剩下孟寧一人時,孟寧是沒有再笑的。隻是後來好像逐漸反應過來攝像頭的意義,時不時仰起略蒼白的麵孔,對著攝像頭,笑一笑。
溫澤念偶爾忙碌的間隙點開app,便可能撞上孟寧這樣的笑。可她又不能不裝攝像頭。
孟寧泡在浴缸裡。
她本來覺得洗個澡還要不停跟人聊天,多累啊。她長大後已逐漸I化了,跟祁曉在一起還好,都是祁曉找話題,她便能很流暢的接下去。可溫澤念明顯也是個I人,她隻好在心裡不斷搜尋著話題。
可電話那端的溫澤念沒有聊天的意思。
她自己不說話,也沒問孟寧:“你怎麼不說話?”
她好像安靜在做自己的事,偶爾孟寧能聽到文件紙頁翕動的聲音,又偶爾,有輕盈靈巧的鍵盤敲擊聲。
其他時間則很安靜,能聽到溫澤念輕輕的呼吸。
孟寧緊繃的肩膀逐漸放鬆下來,像在熱水裡逐漸被泡軟。
大約五分鐘後,溫澤念低低的叫了聲:“孟寧。”
孟寧也低低的應她:“嗯。”
接著兩人又不說話
了。
孟寧聽著她的呼吸。相信她也能聽到自己的。
孟寧闔上眼。浴缸裡的水跟海水不一樣,像溫熱的潮汐,包裹她、又不至於湮沒她。
大約又過了五分鐘,孟寧聽到又一聲紙頁翕動,然後溫澤念又叫她:“孟寧?”
孟寧能想象溫澤念現在的樣子。
坐在黑柚木辦公桌後還是那般端雅的姿態,可她工作的時候常常會不耐煩,眉心微蹙,一隻皓腕揚起又落下,反複瀏覽著手裡那頁文件和麵前那頁文件的細節有無衝突。
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分出三分心思叫了聲孟寧的名字。
一點點關切。又不至於重得讓人受不住。
孟寧泡在溫水裡闔著眸子:“嗯。”
她泡澡泡了多久?二十來分鐘吧,溫澤念叫了她五聲,還是四聲,其餘的什麼都沒說。等她從浴缸出來穿好衣服,扯掉攝像頭上的毛巾,對著電話裡說一句:“我洗完了。”
溫澤念說:“好的。”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多餘的話她們什麼都沒有說。
孟寧回到房間,靠在床頭又看了會兒。看看時間,快到十二點了,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和兩片藥,吞了下去。
她現在有點不知怎麼麵對午夜,所以總在午夜前睡去。
睡眠質量仍是不怎麼好,醫院給她開了助眠的藥物,每天兩片送到她病床。現在出院了,溫澤念與醫院協商,每天由家庭醫生把藥送到家裡。
現代社會好啊!助眠藥真是個好東西。
孟寧沉沉睡了過去。
溫澤念工作完已過午夜,本準備回自己的行政套房,想了想,走向碼頭,調了艘快艇。
登上快艇後對工作人員道謝:“辛苦了。”
對方訓練有素的笑笑:“不辛苦,本來我們24小時有人值班。”
她現在出島,折騰回市區都半夜了。
提前定好了車,把她載回小區。
指紋解鎖,開門的手腳放得很輕。她時間無多,一向不太耐煩的踢掉高跟鞋,這次卻輕輕脫掉。
其實她知道孟寧吃了藥睡得很沉,不會醒,還是不自覺的放輕一切動作,怕驚擾她。
推開門走進臥室,孟寧以前不怕黑的,現在卻給自己留了盞台燈。
溫澤念輕輕坐到床畔。
孟寧洗澡時,她看不到孟寧的表情。
現在她看到了。
孟寧的表情很安靜。沒有悲傷,沒有喜悅,她甚至沒獲得機會去輕撫孟寧皺在一起的眉。隻是枕邊有淡淡的水漬。
孟寧在夢裡哭過。可為什麼有人連在夢裡哭起來都這麼安靜呢。
溫澤念瞧了她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站起來。
走向玄關,穿高跟鞋,下樓。
她上了車,接著便要坐上快艇,踩著第一抹晨曦回到海島。
她隻回來了五分鐘,因為攝像頭沒溫度,她想親眼看一看,孟寧沒有刻
意做出昂揚樣子下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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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走進溫澤念的辦公室:“Mrning,Gwyh。”
“Mrning。”溫澤念揉了下太陽穴,要了杯三倍濃縮的咖啡。
她有些後悔自己昨晚的舉動。
不是因為沒睡,而是她覺得自己不該看到孟寧的睡顏。
看到那樣的孟寧,她忍不住呼吸都放輕放柔,還怎麼把孟寧當成普通人去對待。
孟寧需要一個情緒的出口,白日裡孟寧刻意讓自己昂揚,睡夢便成了唯一的渠道。從理性上來說,溫澤念理解這件事,但感性上她會被影響,所以覺得自己該回避。
孟寧並不知道溫澤念回來過。
藥片的劑量十分精準,她睜開眼,晨曦淡淡從窗簾透進來。拉開窗簾推開窗,一片鳥語花香。
孟寧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在心中痛罵萬惡的資本主義真的很能腐蝕人的靈魂。
昨天她查過這一區的房租了,嚇得她差點沒把手機又扔出去。
唉,溫澤念給她的這些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啊。
孟寧又把家裡打掃了一遍,每天打掃就當運動了。剛收起抹布,有門鈴響。
孟寧去開門,對著門外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
門外的祁曉愣了:“你,不認識我?”
孟寧的眼神看起來更疑惑了。
祁曉一脊背的汗都炸出來了,剛準備掏手機給溫澤念打電話,就聽孟寧一聲輕笑。
她一拳捶在孟寧肩上:“你嚇死我了你!”
孟寧笑:“我知道你今天輪休,準得來。”
“這次輪休又沒趕上周末,宋宵上班去了,我一個人在家裡太無聊了。”
孟寧把她迎進屋,她瞠目結舌了半天:“豪,真豪。”
又問孟寧:“你什麼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