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了,嬸子對修濂終身之事這麼上心,修濂心裡感激不儘。隻是…修濂怕是不能應,修濂心裡另有其人了。”
“另有人了?”張媒婆訝然,自己口乾舌燥說了那麼多美話,想不到竟會是這般。她先前給這小子說了不知多少門親事,他都看不上,如今竟就有人了。
張媒婆麵上勉強擠出個笑,那笑裡有些難言之澀,“老身鬥膽一問,是誰家的姑娘,竟能得公子垂愛。”
宋修濂從容自若道:“她姓李,與我相識很久了。”
“很久?”張媒婆嘴裡嘟囔,不過麵色很快就恢複如常,“那可真是要恭喜宋公子了,功名在身,佳人相伴,人生不可謂不快活。”既然人家已經心有所屬了,她所來之事也便不成了。心不在焉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也便走了。
送走了張媒婆,宋母一腳踏回屋裡,拉著宋修濂急切問道:“修濂,你什麼時候結識了個姑娘,你娘我竟是半點都不知。”
宋修濂微微笑道:“娘,我那話是哄張媒婆的,你還怎就當真了。”
“哄她的?”宋母半天沒反應過來,過後才道,“你小子說的真情實意,我怎麼能不當真。不過,那張媒婆說的也沒錯,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娶個媳婦回來了。娘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怕是孫子還沒抱上,娘倒先”
她後麵話沒說完,宋修濂又怎能聽不出來她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要他早日成家。可是他…他也有難言之隱,他天生的穿越命,做官之前,他不打算定親,更不會娶妻。
想至此,心裡不禁淌出一股莫名的憂傷來,他將母親扶著坐下,勉笑道:“娘怎可生出這般念頭,娘福氣好,將來定能長命百歲。您看…”他朝向門口的方向,寶兒柱兒正伸著頭往這邊看。
“現下不就有兩個孫子嗎?何必再做他想。”
宋母不喜也不惱,隻道:“你念書念壞了,拿這些無用的哄娘。唉…”她起了身,“娘也不多說了,再怎麼說,你也不會現在娶個媳婦回來。”她又能說什麼呢,修濂年後又
要去考試了,這番境況,哪裡還有心思考慮其他的,一切待到考完再說吧。
宋母什麼也沒說,廚下繼續忙活去了。宋修濂也跟著出來,走至門口,與兩個外甥說:“你們寫了半天字也累了,外麵玩去吧。”言罷,他回了自己屋裡。
家裡有些以前作畫留餘的顏料,他翻找出來,於案桌前,細細描畫起來。不過須臾,一幅栩栩如生的畫躍然紙上。
畫上是一顆杏子樹,杏花芳菲滿枝頭,於二月的風中,搖搖落落。樹下,一女子娉婷而立,眉眼盈盈,笑如彎月,臉上現著一對甜甜的酒靨。雖著布衣金釵,卻難掩殊色。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1
日月交替,星河長流,人間換了幾變,物非人更非。可那人的一顰一笑,即便過了兩輩子,他依舊忘懷不了。
宋修濂見畫上那人對著他笑,自己也忍不住失了笑。他坐在案桌前,什麼也不乾,就對著那幅畫作看。寶兒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跟前,他竟渾然不覺。
“小舅,這是誰?”寶兒指著畫問他。
他眼不離畫,隻答:“她是我摯愛之人。”
寶兒再沒說話,隻盯著那幅畫看。她年紀不大,心思卻早熟,心裡莫名騰起豔羨之意,慕那畫中女子的殊色,羨她得小舅之喜愛。
午間,家裡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長壽麵,席間歡聲笑語,提前體會了過年的氛圍。宋母說,她應了村裡人大年初一那天舉辦流水席,賀他中舉之喜,到時不隻村裡人,外村人也來。
宋修濂點頭應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是鬨騰,不如大家一起鬨,方為快為好。
正月初一那日,下井村穀曬場上,上百張桌席儘擺,成千上百的村民爭先恐後來吃一口宋解元的禮席。彆說他們村裡沒出過解元,怕是整個清豐縣幾百年來都不曾有過。
此番盛況,猶如天狗吃月亮,千載難逢,百年不遇,他們自是要好好鬨騰一番。這一鬨,從早到晚,吃得個不醉不歸。
晚間,穀曬場上放了煙火,本村人圍坐在一起觀看,歡呼雀躍,喧鬨異常
。宋修濂看著天上的五顏六色,心歎,真美啊,雖說隻有短短的一瞬,可畢竟也是綻放過。會試在二月份,明日他便動身前往京城了,前路渺渺,日後想起今夜之煙火,心裡會不會很暖很明亮。
“哇,是紫色的!”
坐在他身旁的柱兒指著剛又燃放起的煙火,歡喜若狂。
“是啊,你看它多美!”宋修濂說。
“小舅。”坐在他另一側的寶兒忽然問,“我聽人說煙花之下許願,願望會成真,是真的嗎?”
宋修濂側過頭看她,輕輕一笑:“真與不真,試試又無妨。”
寶兒聽小舅之言,還真就在心裡許了願:願寶兒與小舅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
她心思極為早熟,隻是不知,她對小舅之意,竟起在了十歲那年的煙火之下。
一樣忘不了的,還有小舅的那一笑,如夜空之下的煙花,多情又絢麗。
作者有話要說: 1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出自唐·崔護《題都城南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