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漸黑,宋若桐挪了挪身子,她想她該走了,耀敏和耀興還在家中等著她。
臨走之前,宋修濂與她說:“三姐放心,抽空我找他談談,你心裡的苦不能白受。”
宋若桐無奈道:“謝謝阿濂,事情說出來之後,三姐心裡好受多了。元聰他人不壞,你不要太為難他。”
吳元聰都這樣待她了,她卻還在維護他。夫妻多年,伉儷情深,她舍不得他受半點傷害。
宋修濂點頭道:“修濂聽三姐的便是。”
三日後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宋修濂將吳元聰約到一間茶樓裡,就此事做個了斷。
二人臉上均無往日見麵時的和顏悅色,吳元聰更是臉色差到極致,待人坐定了,他先開口道:“修濂,姐夫對不住你們,姐夫不是人,你若替你姐出氣,打我罵我便是,我絕不反抗一個字。”
宋修濂冷聲道:“宋修濂不做浪費口水之事,打你我更覺手疼。我隻問你,此事你如何收場?”
“我”吳元聰支吾著,“你們若不願意,我將她們打發走便是。”
宋修濂反唇相譏:“瞧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們逼迫你,我們反倒成這罪惡之人了。”
吳元聰連忙否認:“不,我沒那個意思,你不要會錯意。”心裡卻跟明鏡似的,深知他這妻弟今天是跟他過不去了。
宋修濂不理會他的話,繼續他的奚落之言,“都說商人重利輕義,今日所見,果真如此。那女娃身上好歹流著你的骨血,你卻說出趕她們走的話,你便是這麼做父親的嗎?我竟不知你吳元聰原是個鐵石心腸,薄情冷血之人。”
麵對他的冷嘲熱諷,吳元聰通通受下。
“修濂,你罵吧,狠狠地罵,姐夫活該受著。”
“你確實活該。”宋修濂罵。
之後桌上陷入一陣沉默,吳元聰微低著頭,自知理虧,不敢看宋修濂一眼。
隔了一會兒,宋修濂又接著開了口,語氣較之前平和許多。
“記得當初我姐嫁你之時我與你說過,你予我姐一生幸福,將來我做官了,保你生意事上順風順水。那些年我人在外麵讀書,家裡多虧有你照料著,我才得以安心讀書,謀得個好前程。”
“我一輩子感激你。”
“都說官商相護,榮辱與共。現今我做了太子老師,給你在京城的生意行了不少方便,也算是報你當年待我家之恩。”
“可是我這人又格外記仇,見不得我姐受半點委屈,這事上我沒法原諒你。”
“吳元聰,你這人做事真他媽欠揍。”
吳元聰半垂著頭,一直不敢與宋修濂正眼對看,說話的聲音也沒有底氣。
“對不起,我讓你們陷入了兩難之地,傷了你姐的心,我願用餘生來彌補我所犯下的錯,希望你給姐夫一次機會。”
宋修濂無奈歎了聲氣:“我本不打算就此放過你,可我姐心疼你,舍不得你傷心難過。我有氣無處撒,感覺拳頭砸在棉花上,心裡憋屈厲害”
“吳元聰,你聽好了,以後你若再做出傷害我姐之事,我定不饒你。我既然能憑著我手中的職權讓你在京城的生意混得風生水起,也絕對可以讓你在一夕之間一落到底。”
撂下這些狠話後,他便拉開凳子走了,剩下吳元聰一人獨自落寞坐在那裡。
桌上擺放了兩杯茶水,誰也沒有碰一口。
吳元聰的事就這麼了結了。他在外麵偷娶的女人做了他的小妾,母女二人都留在了他的身邊,這是宋若桐的意思。
宋若桐雖然對那女人無甚好感,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那麼小,又生著病,總不能趕她們走吧。
那樣的話,她於心不忍。
時間不會因為苦痛而停止,也不會因為歡樂而躍進。它就那麼一成不變地淌著,很快就淌進了臘月。
年關將至,宋修濂一家卻沒回村過年的打算。年初離開家時,他托村裡一識字的年輕人多關照下他大姐,有什麼事好寫信給他。
一年了,他也收到過幾封信,信上說他大姐身體很好,就是不怎麼與人交流,整日裡院門緊閉,也不知裡麵是個什麼情況。
宋修濂也給他大姐寫過幾封信,人看沒看他不知曉。他隻知道他大姐心裡還怨恨著他,這心結怕是一輩子都解不了了。
“在想什麼呢?”
李書書的一聲喚,將他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來。眼前燈花明滅,宋修濂低頭看了眼桌上一字未寫的信紙,擱了筆將其折好收起。
這信是寫給他大姐的。
“怎麼不寫了?”李書書問。
宋修濂道:“無從下筆,不如不寫。”起身往床榻走去。
李書書跟過來,替他寬衣解帶,而後兩人躺進了被窩裡。
成婚八年多了,從最初的如膠似漆到現今的平淡如水,往日的花前月下都掩藏進了細水長流的日子裡。
李書書依偎在宋修濂懷裡,宋修濂摟著她說:“最近朝中事多,我回家比較晚,家裡事辛苦你了。”
李書書柔聲道:“孩子們懂事可愛,家裡和氣美滿,我倒覺不著辛苦。倒是你,一天到晚辛苦忙碌,最近人瘦了好多。”
宋修濂故做訝異:“是嗎?我怎麼覺著我胖了許多。”
李書書笑道:“是有一處胖了。”
宋修濂明知故問:“哪處?”也跟著不自覺笑起來。
李書書在他那裡摸了一摸,意思顯然明了。
突然一個翻身,宋修濂將她壓在身下,“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居然這麼壞!”
李書書的笑眼裡滿是溫柔,情意也跟著漫漾,卻又帶著一本正經。
“修濂,給我個兒子吧。”
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宋修濂翻身下來,說:“書書,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不管男女,兩個孩子就夠了,你怎麼突然又想要個兒子了。”
李書書道:“我想著宋家總該後繼有人。”
外麵寒風呼嘯,宋修濂望著窗外深幽無儘的夜說:“人這一生,倏忽幾十載,何必為子孫所累。我有景沅景溪就夠了,沒有非兒子不可的念頭。況孕育孩子對你身體損耗極大,我不忍心你受苦受累,你又何必執著於此。”
李書書貼上他的身子,“我倒不怕苦累,就是單單想要個兒子。前些時候我與晏姐姐閒聊,想要與她家結個親家,她也正有此意。今日在你跟前說起,就是想問問你是何意。謝忱那孩子不論是樣貌還是才學,都遠勝同齡人一大籌,若咱們景沅將來能與他結為連理,也不失美事一樁。”
宋修濂卻道:“孩子們還小,婚姻之事不該由我們來定,待他們將來長大了,心裡若有彼此,我們自該高興支持,若隻是我們的一廂情願,倒把他們傷害了不是。”
李書書沒再接他的話說下去,隻是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晏姐姐家的那兒子養的是真好。”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宋修濂笑道:“孩子不都是自家的好嗎?你怎麼儘想著彆人家的。不過話說回來,謝忱認了我做乾爹,也算是你的半個兒子,算不得外人。”
李書書卻道:“可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
說到底,她還是想要個自己生的兒子。
宋修濂道:“兒子我一時半刻是給不了你了,不過有一樣東西我現在倒是立馬可以給你,你猜是什麼?”
李書書仰著臉嬌笑:“是雲雨。”
宋修濂的臉上立時漾開了一抹難以言說的笑。
變著法兒要他著道。
作者有話要說: 貴易交,富易妻,出自《後漢書·宋弘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