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餓狗(1 / 2)

自那之後,武枝就沒有那麼愛哭了。

胃口也越來越好。

就算金蓮哥哥不喜歡她,名分上他已經入贅了,西門慶總來糾纏,一定不安好心,她要養好身體,棒打狐狸精。

那個大包裹原封不動放在武家的櫃子裡,和上次西門慶送的東西放在一起。

過了初六,姬緣又開始賣燒餅。

有武鬆幫忙,沒有那麼累。

她仿佛不知疲倦,拿著擀麵杖一推,一張圓圓的纖薄餅子就出來了。

姬緣出去賣餅的時間並沒有提早,因為武鬆一頓就能吃三十張糠餅。

那還是她沒吃飽。

吃撐要五十張。

生存的壓力依然巨大。

前幾日又下了一場小雪,如今隻餘屋簷上的些許積雪和瓦緣下垂著的冰柱。

化過雪,冰柱分外長些,根根晶瑩剔透。

路麵上也結了一層冰,有些滑,武鬆幫姬緣挑著擔子。

今日賣的餅子有三分之一的白麵餅子,剩下的都是糠餅。

不知道能賣出去多少。

賣不出去武鬆也能吃掉。

“潘小哥哥,路上滑,你走路小心些。”

胡大娘子破天荒地換了一身長裙,發式也精致了很多,朝姬緣揮手帕。

“好。”

見姬緣笑了笑,胡大娘子揮得更勤了,馬上就被她娘扯著耳朵拉進去。

“賣餅的小哥,給我來五文錢的。”

胡大嬸給了五文錢,要了糠餅。

“慢些走。”

“哎,謝謝您。”姬緣也隻是給人遞餅,收錢。

挑擔子的是武鬆。

她一腳下去,路上的冰層如蛛網般散開。

真一步一個腳印。

今日的生意也不錯,不少人來和姬緣打招呼,寒暄,然後再買五文錢的餅。

兩人便走得遠了一些,幾乎走了一遍整個清河縣上的街道巷子。

那些隻聽說過潘六郎的人這回也看見了真人,照顧了一下生意。

“買餅嗎姑娘?”

“買餅嗎夫人?”

“買餅嗎娘子?”

“買餅嗎哥哥?”

麵對如此美貌的少年溫柔的詢問,誰能拒絕?

姬緣一天重複了這句話無數次,問過之後,對方都買了。

就算是糙漢,也不由自主摸向了口袋。

說起來有些鬼畜,此時麵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尊稱是哥哥,若再官方一些就是官人,對方穿得好,就是大官人,若是讀書人就是相公。

大家都這麼叫,姬緣入鄉隨俗,也隻能對著路上的大叔大哥,親切地呼喚,“哥哥、官人、相公。”

一路走下來,餅賣了個乾淨。

姬緣有心想把西門慶送來的東西送回去,但直接送上門很不妥當。

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處置,隻能放著了。

回去路上武鬆十分高興,連帶著把老大夫請回了家。

“大娘子的病好了許多,再休養兩月便能如常走動,藥仍是要吃,我重新寫個方子,七日一副便可。”

“痊愈之後仍然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

“好。”見姬緣應下了,老大夫打量了一下他,搖了搖頭。

“六郎的身體也不大妥當,切莫病倒了。”

“我會注意的。”

“大夫,六郎的身體是哪裡不妥當?”

武枝拜謝了大夫,又問道。

“六郎先天有些不足,比常人弱上一些,大娘子無需心焦,人來這世間,自有定數,來是緣,去是了結。”

“放寬心,方能長長久久,不留憾事。”

這老大夫年紀大了,醫術不錯,同時十分虔誠,常常翻翻道學經義,偶爾也能開導些人。

“是。”武枝聽得不太真切,大夫隻說比常人弱一些,並沒有說十分嚴峻的病症,便稍稍放心了。

姬緣一直覺得殼子不太行,這會兒也沒放在心上,如今還是以給武枝治病為重,再多攢些家底,修修房子,再想一門長期賺錢的手段,教給她們,最好能喂飽武鬆,也能給她們幾個存點嫁妝。

姬緣不能每天都那麼賣餅,一是身體遭不住,挑不動擔子,二是武鬆上山了,他獨自做不了太多餅,三是清河縣就那麼些人,會審美疲勞的……

因此每天他就隻去一條巷子,第二天再去另外一條,挨個來。

清河縣有六條巷子,六天賣餅,還留一天休息。

但還是有熱情的小娘子會找到另一個巷子去,買姬緣的餅,順便和他說幾句話,要是能把他邀請到家裡坐坐,就更好了。

去掉成本,每日賺的也有幾十文錢。

慢慢積滿了罐子底。

等它積滿,就能建個不漏風的新房子。

武鬆也在為此努力,然而雪停了之後山裡缺食的野雞越來越少,已經不會上當了。

武鬆隻能多挖些陷阱捕兔子,偶爾能撿到失蹄的鹿,便能賣上幾兩銀子,充作武枝的藥錢。

未出正月,西門老爺就病逝了。

姬緣抱著食盒賣餅,正好看見為西門老爺送葬的人流。

西門慶作男子打扮,騎馬經過。

抬眸看了姬緣一眼,十分悲傷,又很沉靜。

她一雙漂亮的貓眼裡爬滿了紅血絲,眼睛腫得很大,在人流的最中間,分外醒目。

白衣拂飛雪,烏棺如積墨。

姬緣心中歎息了一聲。

願逝者安息,生者節哀。

清河縣的人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雖然西門老爺不是什麼行善積德的好人,但他也是清河縣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人家因為西門老爺知道了清河縣,等過個十幾二十年,誰會知道清河縣是什麼山旮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