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椒房宮的熱鬨,也不同於延禧宮的平靜,坤寧宮裡的氣氛低迷的厲害,誰能想到這一座昏暗的宮殿裡住著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誰能想到這裡是中宮皇後娘娘的宮殿。
楊皇後拄著額頭,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萬無一失的好時機,怎麼就這樣白白浪費了,賢妃怎麼就變成了碧妝,她在西苑裡看見碧妝出現的時候就想不明白了。
菊韻和鬱離看著禁閉的朱漆紅木雕刻牡丹花紋雙扇門,娘娘自從西苑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也不要她們進去侍候。看著愈來愈暗的天色,菊韻心裡著急,娘娘晚膳都沒有用,這樣關著自己會把自己關壞的,遙遙相對的是西邊宮殿裡高高點亮的大紅燈籠。帝王以示寵愛榮華,在留宿宮殿門口點上兩盞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
菊韻與鬱離麵麵相對,都可以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對娘娘的擔憂,但又無它法。菊韻想了一會兒,就吩咐鬱離準備一道人參燉烏雞養生湯端上來。
菊韻走到楊皇後身邊,點亮炕幾上的油燈,開口勸道:“娘娘,您該用膳了。”
昏黃的燈光下楊皇後的臉色灰敗,動了動嘴皮說道:“本宮沒胃口。”
這樣的娘娘她從來都沒見過,好像精神要垮掉了一樣,越是心疼娘娘越是厭惡賢妃,慢慢勸道:“娘娘,那也該吃一些,不然拖垮了身子倒叫那邊的得意了,娘娘仔細想想,娘娘這樣子是不是如了那邊的意了。”
楊皇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她越是頹敗,賢妃越是得意,可偏偏賢妃入了萬歲爺的眼,一時間她奈何不了賢妃,索性了結這次事的後續,說道:“你去在查查,到底是哪兒出錯了。叫不該說話的人閉嘴吧,看了敏妃的消息也不準確了,以前是本宮高看敏妃了。”嘴角噙著諷刺的微笑,看來賢妃給敏妃的壓力也大了許多,不然敏妃怎麼會這麼著急?
鬱離端著人參燉烏雞養生湯站著,聽著皇後娘娘的話,這是要殺人滅口了,隻有死人不會說話,心裡的寒意一點一點的多了起來。
菊韻怎麼能不明白皇後娘娘的意思,恭敬道:“是,奴婢明白,娘娘隻需好好養著,待將來再說如何。”溫順的聲音裡透著冰冷,為了娘娘她什麼都願意做。
果不然第二日就傳來王成子夜裡跌進太液池的消息,鬱離聽了這消息隻覺得周身滿是冷意,看著菊韻嘴角漸漸泛起的微笑,那麼的冰涼,那麼的冷漠,她們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如今覺得麵目陌生,哪裡還是那個小心謹慎的菊韻了,鬱離的心裡覺得她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那是一條人命,她做不得那麼狠心,就以自己身體不舒服告假休息了,夜晚的噩夢裡都是王成子聲聲不甘的怨恨。
這樣的夜晚格外的漫長,碧妝慢慢的從回憶裡醒過神來,送親的隊伍整頓休息了,她手裡拿著青釉纏枝碧玫酒壺自斟自飲,椒房宮裡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那些事都是前半生了。
一身銀紅麵繡桃花衣裳的積翠在一邊忙著她們的食膳,這樣也好,還有積翠陪著她。
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身後萬裡是故土,她此生在難以踏入了。從此滿麵胡沙滿鬢風,眉消殘黛臉消紅。
不得她感歎完,就看見巴圖爾王子麵帶微笑的向她走來,也不知這人受了誰的委托,竟然要找賢妃娘娘的麻煩,她以後一定要問的清清楚楚,敢對娘娘下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這裡的故事如何,暫且不敘。
有道是心懷光明,方能走過黑暗,迎向晨曦。
京城裡的夏天越來越炎熱了,宣室殿裡的帝王和朝
臣商議著哪裡大旱了,哪裡又遇水災了。殿裡的冰塊融化了又重新放上新的,幾位大人也覺得酷熱不堪言,可萬歲爺偏偏不放人,拿著奏折上上報的事商議一邊又一邊,幾個年紀大的隻覺得眼前冒金星,心裡嘀咕著,後宮的娘娘們太矜持了,這麼熱的天怎麼就沒一個娘娘給萬歲爺送點什麼冰碗、冰鎮水果之類的。
椒房宮裡的知了聲聲叫著,鄧全領著一眾內侍宮女拿著網兜子撲知了,生怕吵醒了正在午睡的賢妃娘娘,長寧長公主出嫁好多時日了,娘娘看著心緒也不高,再加上天熱娘娘胃口不好,若是再被知了吵的睡不著,那他們這些奴才就該死了。
慕桑掙紮著睜開眼睛,無神的盯著疊翠繁花絲錦帳幔。綠枝聽見帳幔裡傳出聲響,就知道娘娘醒了,撩起疊翠繁花絲錦帳幔掛在鎏金鳳頭勾上,笑著道:“娘娘醒了,奴婢瞧著娘娘睡得挺踏實,就沒有叫娘娘醒來。”
就著柳嬤嬤的手喝了一口玉瓷小茶盅裡的溫燙的清甜綠茶,這才慢慢的眼睛裡有了焦距,問道:“什麼時辰了?”彆人都覺得熱的不行了,她卻沒有一點兒流汗的感覺,她估摸著是體寒的原因了。
柳嬤嬤看著慕桑這一幅迷糊,聲音不自覺的放柔軟了:“申時二刻了,外麵瞧著是最熱的時候,不過在過一會兒外麵就轉涼了,娘娘若是想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柳嬤嬤給慕桑套上一件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扶著她淨了麵坐在青鸞菱花銅鏡梳妝台前麵的富貴牡丹金繡繡蹲上,新來的宮女煙蘿謹慎的用紫玉珊瑚梳子小心翼翼的梳著慕桑柔滑的發絲。慕桑瞧著銅鏡裡的煙蘿神情緊張,就安撫道:“不必緊張,按著平常來,今日就梳個回心髻。”
“是。”煙蘿低聲答道。慕桑不由得想起積翠給她梳頭的時候的熱鬨,幾個人嘰嘰喳喳的她的頭發她都
參不上說梳什麼發髻,今日卻清冷的厲害。慢慢的說道:“也不知道碧妝她們走到哪裡了,到現在連個信兒都沒有。”
綠枝也是想碧妝的,長這麼大她們就沒分開過,心裡難過卻不能表現出來,娘娘知道了更傷心。
柳嬤嬤看著紅了眼圈的綠枝心裡歎了一口氣,她也有點想碧妝和積翠兩個丫頭了,熱鬨慣了猛的清靜下來,誰也不習慣,安慰娘娘道:“娘娘彆擔心,長寧長公主有信了,萬歲爺自然是會讓娘娘知道的。”順便從墨綠鎏金首飾匣子裡拿出一支白玉芙蓉紋珍珠流蘇掩鬢比劃在額前,說起了彆的話題:“娘娘覺得這個怎麼樣?不若奴婢替您簪上。”
慕桑點點頭默許了,這是鄧全進來稟報:“娘娘,顧嬪主子來了。”
慕桑歡喜的說道:“快請她進來。”柳嬤嬤想著顧嬪來了也好,陪娘娘說說話,分分娘娘的心神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