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霖又是一聲低笑:“你治不好他,所以,你治不好,你憑什麼衝我吼?”
吳梁聲音弱了些,“我沒有吼你,我隻是就事論事。”
鐘霖說:“行。那你能給我保證,如果他恢複記憶,在未來的某一天,不會一縱而下,放棄自己嗎?你給我保證一個,我就聽你的。”
吳梁說:“我不敢保證。”
“那你說個屁?”鐘霖生氣地低吼:“他試過很多次了,你知道嗎?在京都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肯手術?不肯爭取?你知道為什麼嗎?他不珍視自己的命。以前吧,有個於休休,我看著他漸漸好轉,挺為他開心的。可是——誰會知道,於休休才是他最大的劫難!”
“於休休怎麼了?”
“你不懂。”鐘霖無法告訴他,霍仲南那些天的煎熬,也無法告訴他,當權少騰那天在醫院告訴他,杜紅鵑所言皆實,於大壯確實是當年告發趙矅選的幫凶時,霍仲南那個令人心碎的眼神。
於大壯是導致他家庭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
可是他愛上了對方的女兒。
他一生都想為父親討回公道,又無法不愛於休休,
在那幾個不眠不休的日夜,他不肯手術,不肯配合醫生,除了和於休休發消息,就完完全全地陷入在自我懷疑和崩潰的狀態。
那個時候鐘霖就隱隱知道,再這麼下去,他會出事,他是要放棄自己了……
幸好,人體有自救程序,無法做出抉擇的痛苦,可以選擇忘記。
沒有人比鐘霖更加感謝這個意外,讓霍仲南失去了記憶。
“吳梁你相信我,這一切,都是上天給的最好安排。”
吳梁歎息:“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現在的他,也許在你看來是健康的,但在我看來,是沒有靈魂的。”
“靈魂是什麼?如果肉體都沒有了,靈魂往哪裡安放?你甭跟我扯這些,我聽不懂,也不想管,隻要霍先生好好活著,哪怕彆人罵我,恨我,諷刺我,我全都不在乎。”
說到最後,鐘霖已經紅了眼。
這段時間,不僅吳梁,很多人都不理解他。
他為霍仲南換了新手機,騙他說,以前的手機車禍時遺失了,他把南院和公司都仔細地清理了一遍,把與於休休和那些能讓霍仲南想起往事的東西,一並抹除,即便是許宜海的案子,他也隻是避重就輕,在霍仲南麵前一帶而過。
並且,他不許任何人,向霍仲南提起任何與過去有關的人和事。
做這一切,鐘霖不是沒有怕過。
一旦霍仲南想起,他不知道他會怎麼對自己。
但他不後悔。
霍仲南那一些被抑鬱症折磨得看不到頭的日子,因為於休休和他父親案子飽受痛苦的樣子,鐘霖都是親眼目睹的。他深知這個病的可怕,決不願意霍仲南走上老路。
因此,他做了很多套方案,甚至為了防止於休休來公司鬨事,連保安和前台都換了,並進行了特意叮囑。
於休休有多作,鐘霖是深有體會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於休休一次都沒有來過盛天。
有一天,鐘霖忍不住,給她發過一條消息,
就三個字:“對不起。”
於休休也回複了他三個字:“我懂你。”
當時看到短信,鐘霖差點掉下眼淚。
沒有想到最理解他的人,竟然是於休休。
這些日子以來,無數人在私底下偷偷嘲他噴他,說他大概是想學許宜海,獨攬盛天大權,挾天子以令諸侯,趁著老板生病失憶,對他百依百順的工夫,鑽研權勢金錢,為所欲為。甚至有人用“鄧通”來形容他,說他和霍仲南的關係不正常。
鐘霖嘴上說不在乎,可心裡又怎會真的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不對,沒有曆史經驗可以借鑒,但他知道,隻要老板能好好活著,即使有人汙名化他,又有什麼關係?
“吳梁,你過來陪他聊聊,看他在想什麼,還有,儘量勸他少看手機,少聊天,他做的是腦部手術,不宜用腦過度。”
吳梁:“我是心理醫生——”
鐘霖說:“他信你。”
吳梁:“你妹兒的,你這是讓我做幫凶。”
鐘霖說:“誰讓你已經上了賊船呢?”
吳梁沉默一會兒,笑問:“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對霍先生,不會真的有點什麼……難以啟齒的情感吧?”
鐘霖說:“你不是心理醫生嗎?你給我看看怎麼回事兒?”
吳梁:“我看你挺像的。”
鐘霖冷笑:“我更依賴你。你小心些。”
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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