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當天際最後一縷光明消逝,偌大的祁陽公主府上卻是冷冷清清,隻有正殿燈火通明。
祁陽公主端坐在正殿裡,麵前是一桌早已經涼透了的飯食,兩雙碗筷光潔如新,證明桌邊的人並未動過飯菜分毫。
顯然,祁陽公主等著的人還沒回來,不過她的麵上卻也是八風不動,未見絲毫焦躁不耐。她就那樣靜靜地望著殿外空落的庭院,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主貼身的女官芷汀終於看不下去了,上前勸導:“殿下,時間不早了,駙馬今日恐怕不會來了。”
祁陽聞言眼珠都沒動一下,依舊端坐如初,隻望著殿外深深夜色,一語不發。
芷汀便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她家殿下不知從何時起,臉上開懷的笑容越來越少,漸漸變得沉默,變得深沉,也變得固執起來。到如今,便是她這個陪著她長大的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那這般的變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芷汀不禁細細回憶起來,最終也隻能想到是在殿下與駙馬成婚之後。大婚後或許一年?或許半載?也或許隻是成婚後月餘開始,她家殿下忽然就沉默了起來,到如今匆匆數載,便再找不到當初天真開懷的模樣了。
人都說成親之後就該長大了,或許她家殿下也是長大了吧。隻是不知為何,她看著這樣沉默著的殿下,總感覺有些心疼……
夜漸漸地深了,但芷汀說錯了,駙馬今晚還是回來了。
從大婚後不久,祁陽公主莫名就厭了駙馬。起初駙馬還總是往公主府跑,希望能喚得公主回心轉意。可後來隨著駙馬在朝中的地位日趨穩固,他就來得少了。等到後來駙馬暗地裡與三皇子搭上了線,就更少出現在公主府了。到如今,他上回出現在公主府已是月前。
誰也不知道今晚祁陽公主為何突然宣召了駙馬,可這難得一見的事發生了,莫說是公主府裡的人覺得驚奇,駙馬陸啟成同樣覺得驚奇。所以哪怕從三皇子府中出來時天色已晚,他也還是趕了回來。
進了正殿,見著那一桌涼掉的飯菜,陸啟成驚詫的挑了挑眉。
一旁的芷汀很有眼色的說道:“駙馬終於回來了,殿下等您許久了。這飯菜也都涼了,且讓人撤了下去換上新的吧。”說話間招呼著一眾婢女,很快便將桌上的冷掉的飯菜都端走了。
隻留了一壺酒,是祁陽公主親手按著酒壺留下的,陸啟成與芷汀也都沒在意。
等正殿中的外人都走了,陸啟成才衝著祁陽微行一禮,問道:“公主殿下今晚好興致,隻不知突然宣召於臣,是有何事?”
幾年的時光,早已經消磨掉了陸啟成所有的耐心。哪怕祁陽公主出身高貴且生來美貌,可當這個美人對自己不假辭色,無論如何也討好不了,時間久了,男人便也漸漸失了耐心。更何況他如今在朝中地位穩固,即便不是一呼百應,卻也不再怕她區區一個公主!
祁陽也沒在意陸啟成言語間的直白與不客氣,她終於抬頭看向了眼前這人。幾年來頭一次看得這般認真,目光在他臉上一寸寸滑過——從少年到青年,曾經雌雄莫辯的俊美少年,如今臉上線條硬朗了幾分,變得有些棱角分明,可依稀間仍有舊時八分模樣。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祁陽深沉的黑眸中漸漸湧現出了洶湧的情緒。可還不等陸啟成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前一刻還翻湧不休的情緒又在瞬息間斂去了,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陸啟成莫名有些不自在,心底也有些不太好的感覺,於是再次出言喚道:“殿下?”
祁陽終於收回了目光,微微抬起下巴,依舊是以往那驕矜的模樣。她用目光往對麵的座椅上略一示意,語氣依舊是平平淡淡的:“坐吧。”
陸啟成滿頭的霧水,可還是依言在椅子上坐下了。等了片刻不見旁人,祁陽公主又總是不說話,讓他莫名覺得有些壓抑,於是隻好再次出言問道:“殿下今日宣臣過來,是有何事?”
祁陽提起酒壺,為自己和麵前的人各斟了一盞,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本宮許久未見自己的駙馬了,所以宣你過來看看,有什麼問題嗎?”說話間將一隻酒盞推到了陸啟成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