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沛因為祁陽的一席話,很是恍惚了兩日。
前世種種曆曆在目,然而如今再聽到駙馬兩個字,對於陸啟沛來說卻又是另一番滋味兒了。好似心弦被撩撥,又似有小蟲爬入了心口,酥酥癢癢的,留下不可言說的痕跡。
好在祁陽心中雖急切,卻也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之後兩日倒沒再做什麼——撩撥得差不多了,她暫時從與駙馬重逢的喜悅中抽身,開始不動聲色的籌備起自己的勢力。
當然,時間尚短,難見成效,所為不過是布局與些瑣碎小事罷了。
等到了第四日,祁陽自己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料想陸啟沛也該從恍惚中回神。於是趁著午後陽光正好,便讓人取了壺甜酒,自己施施然拿著便去尋人了。
彼時陸啟沛正算著日子盤算出宮的事——經過這一來二去的耽擱,春闈的日子已是近在眼前,隻需等到初九開考,她再被陸家人找到也沒什麼了。
反倒是留在宮中多有不妥,因為陸啟沛始終覺得祁陽所言不可當真。畢竟小公主年少稚嫩,許是還不懂男女之情,會對她說那些話,也隻是看中她容貌罷了。
可這樣一想簡直更讓人憂心了,不提其他,論容貌陸啟成便與她生得一般無二!
而就在陸啟沛這想走又憂心的當口,祁陽找上門來了。
小公主拎著隻精巧的酒壺,腳步輕快的踏入了側殿的殿門,一見陸啟沛便舉起酒壺揚了揚,又對著她粲然一笑:“我今日得了壺好酒,阿沛與我同飲如何?”
兩日過去,陸啟沛見到她還是尷尬。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勸解自己,殿下會說出那番話不過是年少無知,可心裡到底也是介懷的。尤其這小公主不知收斂,舉止言語總是親昵曖昧……
短暫的沉默了一瞬,陸啟沛這才說道:“殿下年少,酒還是少飲為好。”
“這是甜酒,又不醉人。”祁陽不以為意,說話間已經走到陸啟沛跟前了。她如今倒也有了分寸,沒像剛重逢時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反而與之保持了一個讓人舒適又放心的距離。
陸啟沛果然放鬆了些許,哪怕祁陽舉著酒壺遞到她麵前要她聞,也遠比不上前兩日動不動就摸個臉牽個手來得刺激……嗯,祁陽拿來的果然是甜酒,果香濃鬱,酒氣稍淡。
隻是甜酒的話,女孩子飲些倒也無妨,更何況早春時節乍暖還寒,喝點酒也能暖身。
陸啟沛沒再說什麼,祁陽便笑眯眯的拉著她在窗前坐了,又不知從哪裡摸出兩隻酒盞來,與二人各倒了一盞。她自己先抿了一口,酒水入口綿甜,比起酒來更像是甜釀,總讓人不知不覺飲下不少。
然而祁陽卻知道,這酒喝著綿甜,其實後勁卻不小……
祁陽與陸啟沛在一起從來不會缺少話題,兩人能從詩詞歌賦聊到市井趣聞,再從市井趣聞聊到家國大勢。也正是因為這般的投機,才使得兩人前世迅速相識相知。
今日兩人也默契的選擇了暢所欲言,不知不覺中祁陽帶來的甜酒便已經少了大半。
祁陽不動聲色的又替陸啟沛將空了的酒盞斟滿,見她已是微醺,終於開始轉移話題:“阿沛博聞強識,倒是少見女子如你這般熟讀經史,通曉大勢的。”
陸啟沛微醺,麵對祁陽又著實生不出多少戒備來,便下意識謙遜道:“殿下過譽,我不過是與家弟一同讀過幾年書罷了。”說完忽的輕笑一聲,莫名寂寥。
祁陽捏著酒盞的手緊了緊,這是她頭一回聽陸啟沛說起她的家人,卻露出了這般寂寥的神色——從前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她父母早亡,隻有一個弟弟,可自己卻頂著弟弟的身份,自是不能提及。
難道從一開始陸啟成便對她不好嗎?難道她在陸家早吃儘了苦頭?
陸啟沛隻是露出了一個表情,祁陽便不禁揣測了許多,然後越想越心疼,越想越糟心!可她現在還不能說些什麼,隻得裝作毫無所覺的模樣,繼續問道:“阿沛家中還有個弟弟嗎?”
抬手又飲了半盞酒,陸啟沛也沒瞞她,甚至很鄭重的點頭道:“嗯,我還有一個弟弟。我們原是雙生子,他生得與我一模一樣。”說著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我穿著男裝,旁人都分不出來的。”
這是陸啟沛的提醒,然而祁陽卻早見識過這姐弟倆的相似了。若非她當初對陸啟沛早生愛慕,兩人又格外投機,便是枕邊人換了一個,大抵也是分辨不出來的——這便要說是陸啟成倒黴了,若是換了個“花心”些的公主,隻怕真會一無所覺,亦或者懷疑了也懶得深究。
祁陽腦海中浮現出了陸啟成那張臉,那張與陸啟沛格外相似,最後飲了毒酒死不瞑目的臉……
想想又覺得晦氣,她便搖搖頭,將那人從腦海清除,繼續套陸啟沛的話:“果真如此?我倒是見過雙生子相像的,卻著實沒見過姐弟倆長大了還能像成那般。不過話說回來,阿沛你既是女扮男裝,當初還騙我說是要逃避春闈?”
陸啟沛已經有些醉了,腦子比平常轉動得慢了許多,可饒是如此,她也沒接祁陽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