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聞言還想追問更多,結果卻被皇帝輕描淡寫的打發了,仍是不與她多提。
陸啟沛供職翰林院已兩月有餘,時間遠說不上長,卻已經混得比許多人都好了——文人清高,但文人也容易為才情折服。兩個月下來,不僅探花郎劉琛被她襯托得黯淡無光,就連探親回來入職的狀元郎和榜眼也同樣光芒不再,變成了翰林院裡坐冷板凳的小可憐。
可以說,在今歲入職的一眾翰林官中,陸啟沛的發展可謂一騎絕塵。
可饒是如此,翰林院中默認的論資排輩規則也不曾被打破。哪怕修撰除了掌修國史實錄之外,還有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等能在皇帝麵前露麵的職責,可學士大人不下派,也是輪不到新人的。
陸啟沛等了兩月,連一次進宮麵聖的機會也沒等到。她原本也是不著急的,可眼看著祁陽三不五時的提及,也漸漸對賜婚的事上了心——自陸啟成死後,陸家的勢力開始在她麵前展露冰山一角,而從這冰山一角便可以窺見,背後的龐然大物不是她短時間內能夠撼動的。
那難道不解決陸家的後患就不成婚了嗎?彆開玩笑了,那她得等到什麼時候?!
陸啟沛自覺處境已經比前世好了太多,雖有顧慮卻也真心期待起與祁陽的婚事來。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終於等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到了為皇帝講經的日子,翰林院兩個侍講學士,曆來是輪流入宮當值的。而這一回卻出了意外,沒輪到的吳學士告假在家,輪到的沈學士卻是在進宮前突發急病去不了了。掌院的學士大人忙派人去吳府請人,結果卻得到了吳學士昨日夢中遇仙,出城尋仙緣去了的消息!
文人就是矯情,連做個夢都能拋下所有,胡跑出去瞎折騰。
學士大人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然而宮中還在等著,皇帝還在等著,他能怎麼辦?這臨時的征調簡直不能更臨時了,哪怕有心要在皇帝麵前露臉的人,這會兒也不敢輕易冒頭,怕準備不夠在禦前出了差錯。
翰林院八成的人變成了鵪鶉,剩餘兩成蠢蠢欲動的,幾乎都是今歲才入翰林的新人。他們倒是初生牛犢,可學士大人卻不敢冒險,怕他們禦前失儀牽連了自身。
陸啟沛便是在此時脫穎而出了。她才情學識有目共睹,生得俊美無雙讓人看了都養眼,最重要的是她當初就是皇帝陛下親自下的聖旨塞來的翰林院,多少在皇帝麵前也有點情麵。
學士大人最後捋了胡子拍板,還是拒絕了同樣請纓的劉琛等人,決定讓她去。
陸啟沛便就這樣,穿著翰林院從六品的青色官袍,抱著要講的經史書冊,挺直脊背今生頭一回堂而皇之的踏進了宮門。
她清晨去的,皇帝直等到了午後才召見她,見麵瞧她一眼,先讚了句:“果然生得不錯。”
這是讚美,陸啟沛也不去想這讚美背後皇帝的想法,恭敬的道過謝後見皇帝再無表示,便也不多耽擱開始講經了。她聲音清亮,思路清晰,娓娓道來時並不會比那些博學鴻儒們講得差,甚至因為本人年輕俊美而更加賞心悅目,連皇帝聽得也比往日認真了許多。
曆來講經以一個時辰為限,皇帝今日沒有叫停也沒有詢問,陸啟沛便生生講足了一個時辰,到了後來就連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帶上了兩分沙啞。
等時辰到了,陸啟沛終於停下。皇帝一抬手,張儉便很有眼色的送上了一杯茶水。
陸啟沛謝恩後接過飲了半盞,再抬頭時卻發現皇帝依然起身離開,隻留個她一個玄色背影。而從始至終他不僅沒有與她多說過半句話,就連慣常的研討經史都不曾有!
捧著手中還餘半盞的茶水,陸啟沛一時有些慌張,甚至下意識的往皇帝離開的方向追了兩步。
幸而翰林院入宮當值的也不止她一人,她隻是代替了沈學士今日主講而已。身邊的同僚見她竟然想去追皇帝,忙一把將她拉住了:“陸修撰,陛下已經走了,你這是做什麼?!”
這一聲喚回了陸啟沛的心神,也讓她止住了腳步。然而看著皇帝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她還是忍不住蹙眉露出了憂色,又回頭問同僚道:“我方才,是不是講得不好?”
同僚知她擔心什麼,也覺得皇帝今日態度有異。可想了想還是答道:“我覺得挺好的。”說完又補了句:“至少我聽著挺好的。陛下不是也沒叫停嗎?還賞了你一杯茶。”
陸啟沛聽完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茶盞,又看了看殿門方向,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所以說,這未來老丈人到底是瞧沒瞧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