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來灌酒的人絡繹不絕,即便是白水也夠讓人飲得肚脹。更何況有些人是自提了酒壺來的, 陸啟沛多多少少飲了幾杯, 有了些醉意。
眼看著應付得差不多了,喜宴上高朋滿座氣氛正好, 陸啟沛偷偷揉了揉肚子, 裝醉脫身。
當此時,夜已漸深,整個陸府卻還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映照出喜慶的光芒,照亮了通往新房的路,好似也驅散了這冬夜的寒涼,使人莫名覺得溫暖。
陸啟沛腳步輕快的向著新房走去, 目光不經意間一掃, 卻瞥見半空中紛紛揚揚似有什麼灑落下來。她抬手一接, 卻是一片細小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隻還未感受到雪花的冰冷,後者便已被她掌心的溫暖融化,化作了一點淡淡的水漬。
下雪了啊……
陸啟沛抬頭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有些怔忪。不過也隻是片刻而已, 旋即她便回過神來, 加快了腳步往新房走去。
半路上遇見了齊伯,老管家因為今日的婚禮也忙碌了許久。早兩月便開始籌備婚事, 今日又幫著迎來送往, 陸啟沛一整日都沒瞧見他, 想是直到此刻才得了閒。
不過即便如此,陸啟沛這時候也是不想見到他的,因為他此時出現很可能是為了煞風景。
正在陸啟沛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結果遠遠地齊伯也隻是盯著她瞧了兩眼,並沒有等她上前就轉身走了,少見的乾脆利落。
陸啟沛看著他老邁的背影稍稍呼出口氣,原本被微醺的醉意和成婚的欣喜籠罩的大腦,在這一刻忽然冷靜了下來——她明白齊伯是在對她做最後的提醒,可她和祁陽間本沒有秘密。
說不上惆悵還是慶幸,所有的情緒都被她拋在了腦後,隻有一顆心還是火熱的。
陸啟沛回到新房時,外間的小雪已經漸漸成了勢,看樣子今夜是要痛快的下上一場了。此時外間夜色漸深寒意漸起,新房內卻還是一派暖意融融。
芷汀領著幾個侍女候在新房裡,見陸啟沛終於回來了,便紛紛向她行禮道賀。
陸啟沛自是笑眯眯應了,今日一整日她臉上的笑容就未退過。而後也不需她提醒什麼,芷汀便自覺的領著幾人退下了,順手還為二人關好了房門。
盯著那房門看了兩眼,緊張的情緒忽然間就籠罩了整顆心。
陸啟沛抬手摸了摸不知何時已經開始發燙的臉頰,深吸口氣轉身往裡間走去。
祁陽在等她,身上厚重的吉服未換,臉上明豔的妝容未改。聞聲抬眸時,兩人再一次的四目相對,眼中卻都是融融笑意,帶著些羞澀與滿足。
“阿寧。”陸啟沛輕輕喚了一聲,仿佛害怕說話的聲音大了就會打破眼前的夢境。
祁陽彎起眉眼笑了笑,徑自起身來到她麵前,然後牽著她的手往桌旁去:“嗯,我在。”
走了兩步,似聞到了淡淡酒氣,祁陽又回過頭。盯著陸啟沛帶著薄紅的臉瞧了兩眼,她忽的蹙眉道:“你飲酒了?不是已經使人將你的酒水換了嗎?”
陸啟沛眨眨眼,老實道:“旁人倒的,我飲得不多。”
祁陽聞言點點頭,又伸手在她臉上摸了摸,飲酒後她的臉有些發燙。不過陸啟沛也沒撒謊,她確實沒醉,站在那裡任由祁陽摸臉的時候,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眸中還帶著灼熱的溫度。
莫名的,祁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彆開眼說道:“沒醉就好。”
說完這句,祁陽便將人帶到了桌前。
桌上有龍鳳雙燭正在燃燒,除此之外還有一壺酒並兩隻酒盞——今日兩人還有合巹酒未飲,當下祁陽便親手斟了酒,舉起兩隻酒盞,將其中一隻遞給了陸啟沛。
所謂合巹酒,最初是以瓠瓜剖開為酒器,又以線連柄,夫妻各執一瓢飲酒,象征著夫妻從此連為一體。又因瓠瓜味苦,酒入其中便成苦酒,還寓意著夫妻從此同甘共苦。
陸啟沛接過酒盞,心中止不住浮現萬千思緒,看向祁陽的目光也更溫柔了幾分。
隻是酒還未飲,先聽祁陽幽幽道:“當年你欠我的合巹酒,今日總算補上了。”
這話說得陸啟沛想起前世,不禁一陣心虛。那時她可沒對公主殿下動心,乍然要娶她,心中惶惶自是逃避。喜宴回來她就借醉睡了過去,莫說合巹酒了,就連洞房花燭也是欠了她的。
好在祁陽之後沒再說什麼,兩人端起紅線相連的酒盞,相視一眼,共同飲下了合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