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的圜丘修在京城東郊外五十裡, 說近不近,說遠也算不上遠。祭天時一早出發, 天黑前一般也是能夠趕回京城的, 並不妨礙什麼。
隻冬至祭天,還是有些折磨人的, 旁的不提, 這天氣就很是要命。
眾人自清晨出發,近午方至圜丘,略作休整填過肚子後,司天監測算的吉時便也到了。由皇帝領著眾臣前往祭壇前的廣場, 而後在太常寺的主持下開始祭天。
祭壇高聳, 隻有皇帝才能登頂,此外便是主持祭禮的太常寺卿, 其餘宗室群臣都隻隨於高台之下。祭禮開始後, 群臣由皇帝帶領三拜九叩,太常寺卿則念誦祭文、敬獻祭品……
整個祭天儀式冗長繁瑣, 前後持續近兩個時辰。在這樣的冬日寒風中或站或拜兩個時辰, 彆說一些老臣吃不消,便是年輕力壯的人折騰下來也覺得幾近虛脫——每一次祭天都是折騰,可這樣的折騰大多數人還是甘之如飴的, 因為這也代表著一種看重與認同。
如祁陽, 她身為公主原是沒有資格跟來祭天的, 往常也不曾有過公主隨行幾天的前例。可今次皇帝將她與駙馬帶來了, 兩人在眾臣心中的地位便會不同。
可饒是知道此行的好處, 兩個時辰的祭天儀式下來,還是足夠折騰了。
陸啟沛身為駙馬一直跟在祁陽身邊,眼看著祁陽凍得小臉通紅,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心疼。是以等到禮官宣布祭禮結束,她趕忙就伸手去摸祁陽的臉,問道:“阿寧可是凍壞了?”
纖長的手指與肌膚相觸,皆是涼意入骨,陸啟沛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也已經凍得冰涼。
她有些無措,欲將手收回來,卻被祁陽拉住了。小公主笑盈盈看著她,半點也不嫌棄她手上冰涼,徑自握上了她的手,仿佛要與她取暖:“是有些涼,阿沛的手暖些。”
陸啟沛聞言抿唇,眸中光亮點點。兩人的手其實一樣的冷,不過交握之後有了另一人的體溫,總覺得要比之前暖些,於是心便也跟著手上的些許溫度暖了起來。
幾個皇子路過二人身旁,目光瞥來帶著不屑,隻還不等他們說些什麼,祁陽拉著陸啟沛就走了。
祁陽帶著自家駙馬去見了剛從高台上下來的皇帝,她鬆開駙馬去摸皇帝的手,擔憂道:“今日天寒,兒臣站在台下便凍得不輕,高台上風更大,父皇可要當心,莫要著涼了。”
換個人才不敢這樣與皇帝動作,遠處幾個皇子眼睛都瞪大了,結果也沒見皇帝因為祁陽僭越而發怒。他反倒對女兒的關心相當受用,威嚴的麵上也露出了笑意來:“每回冬至祭天都是這般,皇兒莫要擔心,倒是你第一次來,才少了準備。”
話音落下,張儉已經從旁邊遞了兩隻手爐過來。皇帝親手接了,又遞了一隻給祁陽:“看你凍得臉都紅了,回頭記得喝碗薑湯驅寒。”
祁陽笑眯眯的接過了暖和的手爐,點點頭應下叮囑,又與皇帝道了謝。
張儉在旁相當有眼色,見駙馬還在一旁陪著,便又遞了隻手爐過來。結果卻被祁陽推了,她拿了自己那隻手爐與陸啟沛同用,小兩口牽手的模樣看上去相當親密。
皇帝有些沒眼看,再一次感覺到了牙疼胃脹,揮揮手將人打發了。
祁陽也沒有久留,關心兩句之後便也帶著陸啟沛離開了。兩人捧著同一隻手爐取暖,漸行漸遠,背影都透著親密與甜膩。
皇帝有些欣慰於二人感情甚篤,等回過神想想,卻又笑罵了一句:“這丫頭特地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與朕討一隻手爐的吧?!”扭頭就拋下老父親,走得這般乾脆。
張儉知道皇帝這話是玩笑,便也放心的跟著笑道:“陛下多慮了,殿下自是關心您身體才來相問。”微頓,又道:“討手爐肯定是順便的。”
皇帝便笑著搖搖頭,捧著手爐也走了。
祭天結束不過是半下午的光景,按照慣例,眾人休整一番,便又要返京。
然而今次似乎有些不同,祭天結束後皇帝便使人熬煮了薑湯賜與群臣驅寒,稍晚些也無人通知啟程回京。等到眾臣休整得差不多了,使人去問,這才得知皇帝之前在祭壇上吹久了冷風,這會兒有些著涼不適,是以今日恐怕不能回京了。
這倒也沒什麼,雖然祭天很少有在圜丘過夜的,但圜丘附近也有一座行宮。行宮不大,因皇帝少有落腳稍顯簡陋,可安置這些宗室朝臣也是足夠了。
眾臣便隨皇駕轉至了行宮,很快安置妥當,但也有人心中疑慮。
“之前見父皇尚且安好,怎的突然又著涼不適了?”幾個皇子尤其不解。明明之前皇帝還在祭壇下與祁陽上演了一出父慈女孝,那時看著精神抖擻的模樣,這會兒怎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