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既過, 時光便也匆匆。
自圜丘回來後, 祁陽和陸啟沛便從陸府裡搬了出來, 正式搬進了公主府。
兩人住進主院, 窗外便是幾叢翠竹。饒是這冰雪交加的天氣裡, 那幾叢翠竹依舊蒼翠不減, 是這蕭瑟冬日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二人偶爾開窗閒坐, 那一叢綠意便成天地點綴。
總的來說, 兩人對這親手布置的公主府很是滿意,搬家後的日子也是安逸閒適。倒是也有人借著公主喬遷的名頭往府上送過拜貼, 可祁陽又不蠢, 豈會摻和如今亂局?當即閉門謝客, 隻關上門來, 與駙馬過了好些天沒羞沒臊的日子。
直到半月婚假儘了,陸啟沛不得不重回大理寺,繼續晨起點卯傍晚方歸的日子。
齊伯被留在了陸府,隻偶爾來公主府走上一趟,送些賬冊書信之類。但關於陸家的聯係, 陸啟沛卻沒有斷了,她比從前更加積極的接受齊伯交托的事務, 倒是讓齊伯頗為欣慰。
時間一晃就是兩月,早先祁陽在西北的布局終於有了成效。孫將軍率領一支數百人的奇兵從西北繞行入了榮國,時而扮做被驅逐的戎狄, 時而換回梁軍衣甲, 遊走攻伐, 短短半月間屠了三個隻剩下老弱婦孺的小部落,如今消息已經傳回榮國國都了。
對外戰事不利,於內後方不寧,榮國的攻勢終於停下了。
除夕之前,榮國停戰的協議送到了京師。沒有再如上次一般寫滿了不合理的要求,這次榮國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他們要求梁國交出害死謝弘毅的凶手。
這案子大理寺已查了幾個月,早先便查出所有證據都指向三皇子,目的自然是為了嫁禍給太子。可大理寺卿和少卿辦案多年,卻都覺得這案子裡貓膩不少,便不敢妄下定論。緊接著便是榮國來犯,三皇子請命出征,然後一係列變故發生。
到如今,三皇子已經是個死人了,事實如何更沒多少人關心。不過皇帝顯然不能承認這事是自己皇子所為,便另尋了替罪羊,胡亂交給了榮國算作交代。
榮國信沒信不好說,不過年前確實退兵了,這讓京城年節的氣氛更好了三分。
陸啟沛回府後尋了隻花瓶,隨手將在路邊折的一支紅梅插好,這才繞去屏風後換了身常服出來。出來時便見祁陽坐在桌邊看那支梅花,不禁笑道:“隨手折的,也沒怎麼挑揀,殿下若是喜歡梅花,咱們改日可再去護國寺看看,我記得那裡有一片梅林。”
祁陽卻擺擺手,說道:“太冷,不想去。”
冬日人都慵懶,祁陽雖不畏寒,可這大冬天的她也確實不愛出門。近來隻往宮中跑了幾趟,幾乎每回都能撞見一二皇子,他們倒是比她殷勤多了,也不懼皇帝冷淡。
陸啟沛掀起衣袍坐在她身邊,見她興致缺缺的模樣,便問道:“怎麼,阿寧今日不高興?”
祁陽身子一歪,倚在了她肩上,闔眸道:“倒也沒有,就是感覺有些厭煩了。”
陸啟沛知她意思,也不說些什麼,隻伸手在她後背上輕撫著。過了片刻方道:“太子過幾日便該回來了,你可要同去迎他?”
祁陽聽到太子,倒是睜開了眼睛:“要去的。”
兩國議和是在除夕之前,但太子趕回京城時,卻是年後了。
那一日天氣晴朗,路上的積雪都化了大半,隻寒風依舊刺骨。出城迎接的臣子不少,一行人在城門外等了小半日,厚實的裘衣都擋不住冬日寒涼,隊伍裡時不時傳出兩聲壓抑的輕咳。
與這些同僚相比,陸啟沛的待遇顯然要好上許多。她坐在公主府的馬車裡,車中燃著暖和的炭盆,手邊放著溫熱的茶水,最重要的是身邊還有公主相伴,閒適得簡直像在家中休假。直到外間傳來消息,道是太子的車駕快到了,她這才整了整衣衫,披上大氅下了馬車。
說是太子將至,但其實距離也還遠,陸啟沛提前下車等待不過是為了顯示尊重。祁陽卻是不必了,她本也是公主之尊,並沒有必要在冷風中站著等人。
隻陸啟沛剛下了馬車,祁陽便又將車簾掀開了:“先等等。”
陸啟沛聽到動靜回頭,眉目柔和:“怎麼了?”
祁陽便伸手遞了個手爐過去,叮囑道:“你小心些,彆著涼了。”
陸啟沛笑眯眯接過,道了謝,這才往那群凍僵的大臣走去。而後又與眾人等了約莫兩刻鐘,這才見到一支人馬出現在遠處官道儘頭,正向著京師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