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大朝會, 滿朝文武品階夠了的都要參加。
如今三年過去,陸啟沛有駙馬身份的便利,官職又升了兩級, 已經從大理寺正升做了少卿。而曾經的少卿因大理寺卿告老, 如今也頂替了他的位置,徹底獨當一麵成了一部之首。
趕著去參加朝會,陸啟沛早早便出門去了。倒是祁陽, 睡足了起身, 用過早膳後又在府中處理了些事務,最後趕在晌午前方才啟程入宮。
祁陽進宮當然也不會立刻就往東宮跑,她先去了宣室殿一趟。
皇帝剛送走重臣閒下來, 聽聞祁陽求見自是宣見了——如今祁陽出宮日久,自不能如當初住在宮裡時一般時時相見,父女二人感情卻沒淡下來,也全靠祁陽維係。
祁陽入宮便陪著皇帝說了會兒話,又特地替陸啟沛解釋了一下陸笙的事。
皇帝聽完不置可否, 隻道:“皇兒與駙馬年紀也不小了, 還是該要兩個子嗣傍身才好。若有什麼不妥,太醫院裡多是聖手, 也不必諱疾忌醫。”
這還是皇帝頭回在她麵前提子嗣的問題,而且一說就說到太醫什麼的……祁陽抿了抿唇,差點兒沒泄露出更多情緒。好在最後忍住了, 也隻垂眸應道:“兒臣明白, 謝父皇關心。”
皇帝聞言點點頭, 沒再就這事說些什麼。能提這一句,還是因為祁陽的母妃早已經不在了,中宮又無皇後提點。父女倆旋即就轉移了話題,閒談片刻後,祁陽又陪著皇帝用了一頓午膳。
午膳過後,皇帝便沒再留祁陽:“今日入宮,你是想去看太子的吧。他近來又病了,你去看看也好,順便也替朕勸勸他,莫要將自己逼迫太過。”說到後來有些歎氣。
祁陽應聲告退,心情沉甸甸的,轉道去了東宮。
東宮裡,太子果然不曾歇息養病。
祁陽隨著宮人踏入前殿時,遠遠地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傳來,壓抑著撕心裂肺。她不禁加快腳步走了進去,果然便見太子伏在案前,捂著嘴咳得滿臉通紅。
這樣的場麵祁陽已不是頭一回見了,可每回看見心中都止不住狂跳。她快步迎了上去,替太子拍背撫胸,等了好一陣這陣咳嗽才算止住。
太子放下捂嘴的帕子,看著祁陽笑了笑:“皇妹來了?”
祁陽完全笑不出來,她憂心忡忡的勸道:“皇兄既然病了,就該好好休息,何必再為這些政務勞心?我剛從父皇那裡出來,父皇見你這樣,也是心疼的。”
太子聞言仍是笑,不怎麼在意的模樣:“隻是一點風寒罷了,是皇妹憂心太甚。等過兩日天暖了,這點小病自然也就好了,實不必太過介懷。”
話是這般說,但隻有太子才最清楚自己的處境——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身邊守著的是梁國最好的禦醫,用的是梁國最好的藥材,可調養了三年也無濟於事。他如今也不指望身體能有好轉了,可他的驕傲卻不容許他活成一個病弱的廢人。
因為生病而耽擱政務,皇帝會心疼他,百官會諒解他。可那都是一時的。若他長久的臥在病榻上一事無成,那麼皇帝的疼愛會變淡,百官的心中也不會再有他這個儲君。
太子並非將權力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可到了今時今日,他似乎也彆無選擇。
祁陽勸他也不止一回了,得到這樣的回應並不覺得意外。她又歎了口氣,隻得說道:“不論如何,還望皇兄保重身體。另外駙馬前些日子在外尋訪了兩位名醫,等過些日子將人接回宮了,還請皇兄讓他們看看,若有所獲便是最好。”
太子倒不是諱疾忌醫的固執脾氣,聞言眉目更柔和了兩分,笑著點頭道:“好。”
幾句話的功夫,太子也徹底緩過來了,隻是之前因咳嗽漲紅的臉色退去血色,驟然變得有些蒼白。這讓祁陽看得有些憂心,試了試案幾上的茶溫之後,便順手遞了盞茶過去。
太子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入口的卻不是清爽的茶香,而是淡淡的藥香——他這回病了,連飲的茶都換做了藥茶。雖然病情經過禦醫的診治在好轉,可他還是明顯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虛弱了,真不知長此以往,他又還能撐到幾時?
念及此,心下不禁黯然,更有憂慮一點點爬上心間。
各種負麵情緒翻湧著,又很快被他壓了回去。太子黯然的眸中重新燃起點光亮,他放下茶盞隨手從手邊的暗格裡取出一本簿冊,望著祁陽遞了過去:“拿去吧。”
祁陽斂眸,雙手接過:“多謝皇兄。”
祁陽從東宮出來時,已經是半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