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很快就到了, 芷汀早早便指揮著人收拾東西要往莊子去。
祁陽身為公主,又得皇帝寵愛, 當年的嫁妝著實不少。彆說這京城郊外的普通莊子了, 便是湯泉行宮外寸土寸金的彆院,皇帝也特地給祁陽留了一座。
隻這三年間兩人都在為了將來各自忙碌, 是以無論是城郊的莊子還湯泉的彆院,兩人都沒去過幾回。而如今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態, 明明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兩人卻莫名有了時間與心情, 趁著休沐就往外跑,好似沒了顧慮與煩憂。
晨起, 公主府便熱鬨了起來。雖然祁陽和陸啟沛並沒有打算在莊子久留,晚間還要趁著城門關閉前回京, 可以二人身份,出行一趟需要準備的東西總是不少。
所幸這些倒不必祁陽和陸啟沛自己操心, 二人自在院中用過了早膳, 便攜手去尋陸笙。
小家夥在公主府裡住了數月, 漸漸與這府上眾人熟絡起來。尤其她抱準了公主殿下的大腿,祁陽對她態度也甚是親和,於是原本對她頗有敵意的公主府眾人也漸漸放下了成見。
總而言之, 如今的陸笙在公主府混得算是如魚得水。而小孩子有了人寵, 原本再是沉悶拘謹的性子, 也在不知不覺中放下戒備, 露出最真實的自己——會哭會鬨, 會撒嬌會耍賴,這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有的鮮活模樣。
陸笙當然沒有因為被人寵著就變壞,她隻是添了一些小毛病罷了,比如說賴床。
休沐日出行是早就說好了的,陸笙昨晚剛聽說又可以出門去玩,也跟尋常小孩兒一樣興奮喜悅。然而一夜過去,許是昨夜興奮過頭睡得晚了,今晨小家夥便有些起不來床。
祁陽和陸啟沛到時,照顧陸笙的侍女正在喚她起床。小團子迷迷糊糊將腦袋埋在薄被裡,整個人裹著薄被縮成了一團,任那侍女在床邊好說歹說也沒動靜。
這在陸笙剛到公主府時是不可能發生的。雖然三歲的小孩兒連開蒙都不曾,晨起時間也沒有太多要求,但或許是原本受她生母影響,陸笙倒是養成了早起的好習慣。初時沒有固定的侍女來照顧她,她還能自己穿衣洗漱,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
隻不過那都是之前了,今日的陸笙顯然違背了一貫的生活習慣。沒睡飽的小人兒賴在床上,整個人都藏在薄被裡,對外間的一切仿若未聞。
祁陽見到的陸笙都很乖巧,難得見她如此模樣,一時不由得好笑。
她回頭看了陸啟沛一眼,陸啟沛心領神會,遣退了侍女之後便親自上前,動手將床榻上那小小的鼓包扯開了:“阿笙,起來了,咱們說好今日去莊子上玩啊。”
被子被掀,小包子眼睛睜開一條縫,流出一點黑白分明的眸子。不過也隻是片刻,而後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跟被漿糊黏住了一半,複又閉上了。她哼唧了兩聲,等陸啟沛伸手抱她時,便自覺的往後者懷裡鑽了鑽,滿滿的儘是逃避的姿態。
陸啟沛失笑,抱著小團子問祁陽:“她這般困倦,若要帶出去也是麻煩。要不然今日便讓她留在家中睡覺,不帶去了吧?”
然而祁陽卻搖了搖頭,說道:“咱們昨晚答應她的,怎好食言?”
行吧,公主殿下都這麼說了,陸啟沛當然也不會拒絕。兩人重又召來了侍女,讓她們抱著酣睡的小孩兒穿衣洗漱,其實也並不多麻煩,不一會兒功夫也就收拾好了。
又等了片刻,芷汀也吩咐人備好了車馬,陸啟沛便抱著陸笙跟著祁陽,登上了出行的馬車。
陸笙真正清醒時,公主府的馬車已經出城了——偌大的馬車裡隻有她一個人,躺在小榻上搖搖晃晃,外側還攔著一床被褥,顯然是被人精心安置的。
其實那馬車搖晃的頻率相當惹人犯困,可陸笙還是醒了,而且是醒來後就再睡不著。她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有些慌張的四下打量了一番,覺得入目場景熟悉又陌生。隻還不等她在記憶中細想自己所在何處,獨處的恐懼卻先一步襲上了心頭。
陸笙是個沒什麼安全感的孩子,因為從小到大她不止一回從母親口中聽到過嫌惡,乃至拋棄之語。小時候她不懂,現在也不是很懂,可卻漸漸地懼怕起了拋棄與失去。
這些天她在公主府過得很好,也熟悉了那樣的環境,如今乍逢變故,她自然就慌了。
揮舞著小胳膊邁動著小短腿,陸笙奮力的從舒適的小榻上爬了起來,掙紮著越過阻攔的被褥,翻下榻時還因馬車晃動摔了一跤。不過小團子沒哭也沒鬨,她爬起來便衝到了馬車車門後。隻是外間坐著車夫,她小小力道並不能將門推開,於是又轉而跑到了車窗邊去張望。
掀起車簾,便能瞧見外間蔚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陽光下鬱鬱蔥蔥的花草林木,以及遠處一眼望不見儘頭的阡陌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