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發生的事並不難查, 參與朝會的大臣那般多, 人人都是看見了的。再不濟, 陸啟沛也在朝上, 使人去問問也不過片刻間的事。
是以祁陽剛回府沒多久, 派去調查的暗衛便回來了, 查到的比朝會上發生的事多一些。
“昨日魏王與吳王相爭無果,兩人在禦前動手亦使得陛下大怒。今晨朝會,吳王受傷陛下本不使他參加,但他卻還是來了,同時呈上了一封賑災的奏疏。據說那奏疏寫得極好,陛下看過之後多有稱讚,吳王順勢便從陛下手中搶到了賑災的差事。”暗衛半跪於地上, 娓娓道來。
祁陽聽完便問:“魏王沒說什麼?”
暗衛答道:“魏王爭取過,不過沒爭得過吳王, 還被陛下斥責了。道他一心私利, 不若吳王辦事用心,受傷也還惦記著為君分憂。”
祁陽聽到這話簡直想笑, 她竟不知自家父皇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好似不知吳王那封奏疏是旁人捉刀。不過說起捉刀, 她便又問:“那封賑災的奏疏是何人寫的?”
暗衛早知她可能問, 連這也查過了:“是吳王府上一幕僚。早年吳王勢弱, 府上幕僚也無甚出頭之日, 如今吳王有了嶄露頭角的機會, 府上幕僚皆是儘心。”
祁陽聽完不覺意外。可轉念想想, 又覺得若那幕僚真有大才,早早投了勢弱的吳王也很奇怪。不說太子的東宮,換成當初的齊王楚王,乃至如今還在的魏王,哪個看上去不必吳王更值得輔佐——單就祁陽來說,她還真沒在吳王身上看到什麼明君之相。
這樣一想,便又上了心。祁陽轉頭又吩咐人去東宮一趟,往太子那裡看看,能不能尋見吳王今日呈上的那封奏疏。她倒要看看,寫得有多好。
而就在祁陽拿到那封奏疏之前,吳王已經領著人出京去了,快馬疾行,意氣風發。
大理寺的公務從來就沒有少的時候,陸啟沛在大理寺中又是一日忙碌,直等到傍晚才踏著夕陽歸來。她回來時,祁陽還對著那封奏疏蹙眉。
陸啟沛繞到屏風後,一邊更衣換上常服,一邊問道:“怎麼了,殿下在看什麼?”
祁陽等她換好衣裳出來,便從她揚了揚手中奏疏,答道:“在看吳王今晨呈遞給父皇的賑災奏疏。我看過了,寫得有理有據,方方麵麵都顧慮到了。真要按此執行,便是個沒什麼經驗的愣頭青,也能將差事辦好。而以吳王的身份此去,也足夠鎮得住場子。”
陸啟沛漫不經心的點頭,在祁陽身邊坐下,端了她手邊的茶水來喝:“那挺好啊。吳王還是頭一回辦這樣的差事,必定儘心,百姓也能少受一點苦。”
祁陽瞥她一眼,也沒理會她喝了自己的茶,隻仍舊蹙眉道:“可這奏疏寫得如此老道,必不是尋常人代筆。吳王手下怎會有此能人?或者說,他手下有這樣的能人,怎麼會等到現在才冒頭?”
明州距離京城遠隔千裡,此番水災也不若江河決堤那般嚴重,說到底其實影響有限。而吳王想要出頭,之前不是沒有更好的機會,他卻偏偏選了這一個,甚至不惜與魏王打得頭破血流,祁陽是真看不懂其中到底有什麼關竅。
陸啟沛手指摩挲著茶盞,想了想說道:“其實有件事我沒與殿下說過。”
祁陽一聽,眉梢揚起:“是什麼?”
陸啟沛眼眸微垂,答道:“這三年間,我自齊伯手中接管了大半勢力,與北邊的聯係漸漸就少了。謝遠那邊應該是有所察覺了,前次榮使入京,便與我警告。但我想以謝遠的性子,他會做的定不止於此,而且經此一事後,他大抵也不會再如何信任於我。”
祁陽聽明白了,卻先抓住陸啟沛的手臂問道:“你說前次榮使入京與你警告,是什麼時候?他做了什麼,你又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她說得嚴厲,顯然有些生氣,同時還有些許的後怕——陸啟沛身上的秘密太多,隨便拿出去一個,都夠讓她倆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尤其這秘密還捏在了敵人手裡。
陸啟沛當然明白祁陽的顧慮,眉眼稍緩,笑道:“阿寧不必擔心,他輕易舍不下我的。”
祁陽卻不信,她眉頭皺得更緊了:“哪有什麼舍不下的?那就是個狠人!當年的謝弘毅也是他親子,他還不是說舍就舍了,為了利益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話說得陸啟沛心中微微震了一下——時過境遷,回頭再看,當年的真相似乎也能輕易拚湊起來。無非就是榮國新立,國內矛盾重重,對於用兵一事也是眾說紛紜。最後謝弘毅的死促成了那一場大戰,現在看來於榮國並沒有多少益處,但當時卻是謝遠和榮帝的選擇。
而當年謝弘毅之所以會被舍棄,大抵是因為他年少任性,脫離了謝遠的掌控,執意往梁國一行惹下的禍端。他是年少輕狂,知道梁國之內還有陸啟沛這樣一個人,是以來與她一較高低,卻不知光憑他那張臉就能給陸啟沛惹下不知多少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