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果然不是阿言娜!”榮帝含著怒火的聲音中帶著滿滿的篤定。
謝遠聽到這句話, 進殿的腳步都不由得一頓——他雖然猜到屍體可能有不妥, 然而心中到底存了幾分僥幸。畢竟三公主生母已逝,榮帝作為父親又對女兒能有幾分了解?卻不想這屍體剛入宮, 立刻便被認出了不妥, 這變故頓時將他心中的僥幸擊潰了大半。
他是不是不該跟來的?可現在已至殿外,還有這許多侍衛看著, 他再想要轉身離開卻是晚了。如此,還不如進殿去與榮帝分說,但凡對方能被自己說動一二, 接下來他便還有退路。
這樣想著,謝遠頓住的腳步再次邁開, 前後停頓不過須臾,他便入了殿內。
也虧是榮國新建不久,許多規矩並不完善, 宮中也沒有內侍, 而傳話的侍衛直到謝遠踏進了殿門,這才揚聲通報了一句。
通報聲自是驚動了殿中之人, 而謝遠入殿時卻也看清了榮帝的動作——榮帝剛剛扔下那具女屍的胳膊,高高挽起的衣袖下露出半截刺青, 顯然他查探的便是這個。
是刺青出了什麼問題?謝遠腦海裡再次回憶那刺青的模樣, 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進殿後隻得先衝榮帝行了一禮。而後也不等榮帝開口,他便先發製人:“陛下,臣方才在殿外, 聽聞您說這屍體不是阿言娜,這又是怎麼回事?”
北榮的規矩沒有中原重,這般的言語或許冒犯,但絕對不會治罪。謝遠將分寸拿捏得很好,順便還做出了一副交集迫切的模樣,好似毫不知情還萬分激動。
這些自是做給榮帝看的,可在此時接話的卻是一旁的左大將軍,他冷笑著反問:“怎麼,丞相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來嗎?”
謝遠一時語塞,瞥了眼那女屍,說道:“實在是刺客歹毒,阿言娜容貌損毀過甚。”
左大將軍聞言“哦”了一聲,又涼涼的接了一句:“原來丞相認妻子隻認臉的嗎?這你便比不上我了,我家夫人從頭到腳有幾顆痣我都清楚。”
這就是謝遠看不上這些蠻族的原因,他們什麼都能掛在嘴上說,哪怕是身居高位的一些人,也能與同僚毫不顧忌的說起自己的房中事。便似今日的左大將軍,他說起自家夫人也毫無顧忌,隻要謝遠敢問,他就真敢說他夫人身上有幾顆痣!
謝遠遇上這種人,再是能言善辯,都不知如何接口。可左大將軍的話他也不敢輕易承認,因為在外他至少和阿言娜維持了相敬如賓的形象,這時再說兩人不和,怕是榮帝愈發懷疑。
所以到了最後,謝遠也隻好冷臉斥道:“左大將軍慎言,不是什麼事都好拿出來說的。”
左大將軍不在意的彆開了臉,漫不經心的逼迫:“那丞相看,這屍體是三公主嗎?”
榮帝一直不言語,默默在旁盯著兩人唇槍舌戰,數年的帝王生活也讓他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隻謝遠不用看他神色也知道,這事是避不過的。
腦海裡飛快轉動思慮著,謝遠卻默不作聲的上前查看起那女屍。臉自然是被毒毀了不能看的,身形之類並無問題,他的目光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屍體外臂的刺青上——展翅欲飛的雄鷹被紋得活靈活現,與他曾在榮帝與幾個皇子身上看見的一般無二,全然看不出作假。
莫不是榮帝配合左大將軍誆他?還是這刺青真有問題?
謝遠迅速思慮著,麵上卻不動聲色的俯下身去看那刺青。起身時他決定賭一把,便皺著眉義正言辭道:“這屍體似乎有些不對,確實不像是阿言娜的。”
左大將軍似乎沒想到他會承認,已到嘴邊的咄咄逼人之語頓時一滯,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才好了。他扭頭去看榮帝,後者卻並未給他提示,他隻好收回目光乾巴巴說道:“這具屍體可是從你丞相府帶出來的,三公主遇刺身亡也是你稟報的,現在又說不是……”
謝遠見局勢似乎挽回,便說道:“為人算計,累得阿言娜身死,臣自是悲痛萬分。可事發之後臣也不是一直守在棺槨旁,若有人趁機調換了屍體陷害於臣,也未可知。無論如何,還請陛下聖裁。”
說到後來,他想起晨間榮帝被說動的模樣,忽然有了底氣。
誰知榮帝隻盯著那女屍,半晌開口卻道:“丞相既說這屍體不是,那你又是如何認出來的?”
謝遠聞言心頭重重一跳,下意識去看那刺青——他還是有哪裡算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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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遠在北榮經營了二十年,扶持著榮帝從經營一個部落,到如今建立下整個國家。他本就是個目的明確且懷有私心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好好經營一番勢力?
隻是恐怕就連榮帝也想不到,他最為倚重信賴的兩位大將軍,左大將軍固然忠誠於他,但右大將軍卻不僅僅是表麵上與丞相交好那般簡單——兩人相識於微,甚至右大將軍的發跡完全就是謝遠一手扶持的,如此許多年下來,右大將軍根本就是謝遠的人!
入宮前謝遠便察覺了不好,以防萬一吩咐了孟飛去尋右大將軍。
然而謝遠入了宮,孟飛低調去尋人卻尋了個空——也不知意外還是巧合,今日軍營裡似乎鬨出點事,右大將軍午後便趕去了,今夜都不一定能趕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