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隻是把他和媽媽先送出去也行。
這想法自私嗎?
當然。
可是,他能怎麼辦?
他一個葛媽嘴裡的小孩子。
當一切無法挽回的時候,老爸從自家辦公樓的22樓一躍而下,先是碰到了12樓外立麵的泡沫標語,後又砸在了足有五層樓高的樹冠上。
樹枝穿胸而過,沒有一根完好的肋骨,臟器傷了五六個,卻無比“幸運”地沒有生命危險。
除了“幸運”的老爸,還有接受不了打擊,左手接右手,連著割了兩次腕的媽媽。
一夜之間,潮長長從首富家唯一的繼承人,淪為首負家唯一不尋死的人。
可是,他能怎麼辦?
他一個剛剛成年就成了老賴的人。
“潮……潮,你等我一下。”潮長長才剛剛走到操場,水淼淼的聲音,就從他的背後傳來。
這下好了,還沒走到YC國際的大門,就又來了一個讓潮長長瀟灑不起來的人——水淼淼。
讓潮長長義無反顧地放棄了ACT,推遲了上大學時間的女同學。
水淼淼是YC國際接收插班生的最後一年進的學校,從初中開始,就是潮長長的同學,是眾多仰慕潮主席的女生之一。
膚白貌美大長腿,說話軟軟糯糯的,有事沒事就在潮長長的麵前刷存在感。
但因為一直都不同班,潮主席貴人事忙,壓根就沒有什麼印象。
直到進了高中部,水淼淼替補當選學生會文藝部長,近水樓台,一舉拿下。
水淼淼剛表了個白,潮長長就接受了,理由是——潮水潮水,天生一對。
“怎麼了,七水,你這是要來送我呢?葛媽這麼快就把我賣了啊。”潮長長當時答應的很隨意,卻做到了言聽計從的寵溺。
自己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女朋友跟著難受,是肯定的。
家裡破產之後的一個月,潮長長都沒有和水淼淼聯係,這會兒被叫住了,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大概是過來的太急,水淼淼一個勁兒地喘氣:“沒,我是剛好看到你從葛主任辦公室出來,就出來找你了。”
潮長長捋了捋水淼淼因為跑得太快,散落到肩膀上的一縷頭發,“課上一半就跑出來送我,這麼舍不得我呢?”
水淼淼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想要開口又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
潮長長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著,等水淼淼把氣給喘勻了,不再有其他的動作,他一個老賴,動人女孩一根頭發絲,都實屬不應該,再有彆的,就是不負責任。
潮長長沒有想過要和同學告彆,但如果這個人是水淼淼,理應要好好說個再見。
猶猶豫豫好一會兒,水淼淼最終還是開了口:“你入學的時候,應該是用的投資模式吧?”
YC國際學校的學費有兩種收取方式。
有和彆的學校一樣的普通模式,一年一年地交學費。
還有“鶴立雞群”的投資模式,一次交十年的學費,每年念書都免費,學校會在你學生畢業離校的時候,把入學時交的十年學費一次性退還。
投資模式就相當於是拿每年的投資收益當成是學費。
潮長長入學的時候,投資模式是交一百萬,現在水漲船高,想要“免費念書”需要家長一次性繳納三百六十萬。
水淼淼不說,潮長長都忘了自己退學,還會有筆“遺留財產”。
這個時候還能事事處處都為他著想的人,除了葛媽,大概也隻剩下水淼淼了。
“確實是用的投資模式,謝謝你提醒我。”潮長長眼睛又酸了酸,沒想到年少輕狂的自己,看人眼光倒真是不錯。
這樣的氛圍,這樣的場景,特彆適合來個擁抱。
但潮長長忍住了。
這裡還是學校。
就算不是,女朋友什麼的,也是需要停留在過去的。
他一個老賴,沒必要拉著人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跟著吃苦受累。
“就……我去年去你家玩,我爸不是去接我嗎?……我們還沒下樓那會兒……我爸聽說第一高樓那個項目特彆賺錢……就也入了一百萬的股……我……爸爸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家再怎麼樣,肯定也不缺我們這一百萬……”水淼淼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
“……”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潮長長從來沒有聽爸爸潮一流說起過這樣的事情。
潮一流拿下第一高樓項目,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非要參一股的兄弟,就算不拿一個億出來參股,至少也有個三五千萬的,一百萬這樣的投資,潮首富是絕對不可能看得上的。
這要真的收了,就純粹是給兒子喜歡的女生一個麵子。
怪不得那天之後,向來隻要兒子學習好,就什麼都不管的潮一流,忽然語重心長的說什麼,談戀愛要找好看的,結婚要找門當戶對的。
“就這事兒啊?”潮長長痞帥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回頭我和葛媽說一聲,反正我也走了,學校如果要退錢,我就讓直接退給你,還有彆的事嗎?”
“沒……沒了。”水淼淼搖了搖頭。
嗬嗬,眼光。
嗬嗬,真是不錯。
“你有沒有銀行卡號?”潮長長問了愣神中的水淼淼一句。
“有……有的。”水淼淼低著頭,回答得有些沒有底氣,剛剛的那番話,她爸爸教了她很久,她也練習了很久,壓根就沒有想過潮長長會答應得這麼乾脆。
“有就行,”潮長長帶著水淼淼轉身又回了葛功明的辦公室一趟,“葛媽,我退學了,當年投資款是不是會還給我?”
“會的,會的,正常是畢業就會還給你的,你要是急用,我幫你想想辦法,反正你們去國外念大學的,有的早一年,有的早一個學期,都有的,葛媽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想起來呢!”葛功明習慣性自責。
“不著急,如果可以退,你直接幫我把投資款退給水淼淼就好了,需要我簽個換卡號的授權還是申明什麼的嗎?”既然下定決心要在今天告彆過去,那就不能把今天的事情,留到明天。
看到潮長長去而複返,葛功明滿心歡喜地以為潮長長,是被水淼淼勸回來,不打算退學了,結果卻等來了一個把錢退給水淼淼。
“你這是要乾嘛?”葛媽有點受打擊。
“不乾嘛,你可能不太了解老賴,這錢一旦到我的卡上,就會直接被劃走填我家的那個無底洞。”潮長長痞痞地笑著給沒見過老賴的葛媽科普了一下:“失信被執行人除了不能飛機高鐵高消費,還不能有錢。在欠銀行的錢還清之前,不管我賺多少錢,除了本市最低生活保障,都會直接被劃走,你把錢打我卡上,就是去填無底洞,我得在七水那裡過一手。”
潮長長沒有說實話。
“這樣的嗎?那我知道了。”不明所以的葛功明給潮長長拿完紙筆,“你先寫個申明,我看看具體怎麼操作。”
安排好潮長長寫申明,葛功明轉身對著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水淼淼來了一句:“還是淼淼想的周到啊,長長沒白為你放棄哈佛和耶魯。”
水淼淼低頭不說話,辦公室的氣氛有點詭異,反而是寫完授權申明的潮長長開口解圍:“我哪隻眼睛看起來像是能上哈佛和耶魯還不去的,我閉上還不行嗎?”
葛功明是唯一一個知道潮長長為什麼考完ACT還要考A-LEVEL的人。
潮長長把授權申明交給葛功明,轉頭問水淼淼:“現在能安心點去上課了嗎?”
語氣聽起來有些寵溺,表情看不出一絲異樣,痞帥的笑容一如既往。
水淼淼低著頭回到了教室。
青春靚麗的背影,看得潮長長的心木木的,他竟然有點難過不起來。
和家裡的那攤子事情相比,現在的這個,真的不算什麼。
水淼淼能上一年36萬的YC國際,說明她的家境不會差。
她的學費是一年一年交的,又說明不是特彆不差錢的那種家庭。
那麼多家銀行,在爭債權人順序,水淼淼家如果真有投那一百萬,要是放到破產清算裡麵排隊,大概能排到下輩子去。
潮長長給眼下這個特彆不正常的轉讓,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把水淼淼的麵子和票子都照顧到了。
他一個已經成年的大男人,沒必要和一個17歲的小姑娘計較。
他一個已經成年的男生,沒必要讓自己喜歡過的女生為難。
收斂心神,潮長長又一次痞痞地笑得不把這個世界放在眼裡。
他沒空搭理這個世界,他要去接潮一流出院。
不知道要接去哪裡,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