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飛雪,門外等候的仆從們見他平安出關,不覺放下心。卻聽張也寧淡聲問:“方才誰來尋我?”
道童有澤一驚,知道君推算非常人能比。他自覺站出,說實話:“是趙師兄的道童,擔心趙師兄在凡間曆練出事。”
張也寧寒目望來。
有澤被他周身的寒意激得一動不敢動:“……因為趙師兄是與薑師姐一同去修煉的,薑師姐很凶。”
張也寧一頓,疑問:“薑師姐?”
有澤知自家主人向來不關注外事,便耐心回答:“是劍元宮的首席弟子,薑采。”
他看張也寧眉目清冷、神色不變,忍不住多說一句:“……就是與您齊名的那位薑師姐。”
張也寧淡淡看他一眼,有澤連忙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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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都城繁華熱鬨,車馬喧囂,匪匪翼翼。
一輛華蓋馬車從宮中出來,行於官道間,尋常凡人爭相避讓。車中,坐著一拿著一副牌的華衣女郎,與一著紅色冠袍的青年。
馬車轔轔,青年沉眉斂目,對麵的華衣女郎烏鬢間流蘇搖落,襯著她柔美精致的眉眼。她握著手中的牌,忽而輕輕從牌中抽出一張,往案麵上一扔。
對坐的紅衣青年不覺與她一同看向牌麵。
女郎見到牌麵,“噗嗤”一聲笑起來,眉目瞬間灼灼生姿,嫵媚動人:“趙公子,這牌是向著我的——今日宜祭祀,宜婚嫁。”
“趙公子”,即禦妖司的司掌大人,趙長陵。
他眉目如冰,緋衣烈烈。對麵女郎嬌俏萬分地望著他笑,他隻道:“我此生已獻於禦妖司,懲治天下妖魔禍世,無心情愛。公主莫拿著一副牌來試探我了。”
公主眼波流轉,目中噙笑,她手中牌輕輕地在青年手臂上一打。青年微僵,蹙眉看她,她嚷道:“那我就出家做女冠,陪著你一同修仙!”
趙長陵目中微動,他盯著她半晌,語氣微軟:“公主,臣……”
他語氣忽而一厲,道:“有妖氣!”
“哎——”馬車中的公主沒來得及說出話,便見趙長陵掀開車門,從還在行駛中的馬車上跳了下去。紅衣青年身形在人群中幾次跳躍,絲絲縷縷的靈力從他周身散發,半空中微弱的妖氣波動,為他指引方向。
馬車中的公主急忙吩咐:“我們跟上去看看……都城怎麼會大白天有妖?”
青雲白日,妖氣縱橫。
公主馬車趕到禦妖司前,禦妖司已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通。公主雨歸囑咐車夫將馬車停在角落裡,她一手握著自己的牌,一手輕輕掀開車簾,向禦妖司門前望去——
“他們和妖為伍!”
“絕不能放他們走!”
趙長陵在下屬們的帶路下,匆匆步入人群。他不隻聽到己方人的忌諱,也聽到對麵的辯解:
“冤枉啊,各位大人!我們不是和妖為伍,我們隻是拿人麵鴞當坐騎……老大,你快和他們解釋啊?”
一道女聲悠漫含笑:“原來這就是禦妖司麼?好氣派。”
禦妖司的人忍怒:“姑娘,你和妖是什麼關係?”
姑娘:“嗯?沒什麼關係。”
禦妖司這方:“那你就殺了這些妖,好證明清白。”
禦妖司的下屬們紛紛後退,讓出路,趙長陵從人後步入人前。離那妖氣越近,他看去時,目光驀地一下凝住。
十幾個人麵鴞拍著翅膀,張狂無比地衝著凡人吼叫。人麵鴞不知被用什麼法子控住,無法攻擊凡人。那些妖物旁邊,站著十幾個愁眉苦臉、兩邊勸說的凡人。趙長陵目光直直看過去的,卻是那閒適無比地斜倚在妖身上的青衣女郎。
華勝落眉心,明目若噙霜。
薑采長腰微斜,慵懶而站。她發絲微揚,含笑望來時,眉梢痣輕輕一勾,既悠然,又淩厲。
隔著人群,薑采目光與趙長陵對上,趙長陵聽到她那不緊不慢、帶著些許輕慢浪蕩的腔調:
“我和妖沒什麼關係,但是你們不信,沒關係,我們可以證明一下——我且來試試禦妖司的本事!”
話未完,她身形騰空躍起,一手持劍,另一手在後一揚。刹那間,她身後眾多人麵鴞的控製一瞬間被解開。妖物們拍著翅膀撲向禦妖司的人,薑采腳輕輕踩在妖物頭頂一下,與妖一同殺來。
青白色袍揚起,氣勢如洪撲襲!
伴隨著她的手下們絕望的呼喚:“老大——”
……初來乍到,能低調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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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氣滿天,殺氣騰騰。馬車中,公主雨歸將牌輕輕地往案麵上一一攤開。
她低頭看牌,目中光灼:
“今日月空,四相,敬安,解神。宜動土,宜出行。
“有幸重逢師姐,此行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