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采:“怎麼?”
這個小山神立在樹下看山間煙雨,倒很乖巧:“薑家姐姐,你看著有些瘦,臉色不太好,要不咱們歇一歇吧?”
薑采認真答他:“我這是宿醉後的毛病。”
重明被一噎,半天說不出話。
逗弄他之後,薑采站起來接著趕路。她走路悠然,腰肢擺動間蘊著某種韻律,不急不緩,頗為好看。
靜了一會兒後,重明跟上來。
重明將目光從她腰上移開:“薑姐姐,你身上都被雨淋濕了。我是山神不怕雨,你可不一樣。不過你既然是修士,你應該有法子自己避雨吧?”
薑采目光穿梭黑黝黝的林木,隨口答:“我不會法術。”
重明怔了一下:“啊?”
他奇怪她怎麼會不會法術,他張口要再問,卻見薑采根本沒有留在原地等他。她目光探尋到一處不尋常的枝葉,身子一梭,人就長縱而去。
薑采停在一灌木前,查看那葉麵。她見寬闊葉麵有極長的獠牙咬出的痕跡,整片灌木坑坑窪窪,像是被拖過。她在腦中勾勒從此經過的怪物身形,忽而,頭頂出現一片陰影,上空雨停了。
薑采抬頭,見頭頂是一麵極闊的綠葉。綠葉作麵,長枝作柄,正是充作傘用。
雨絲滴答滴答落在頭頂綠葉上。
薑采慢慢側過臉,見為她舉傘的人,乃是重明。
重明身形秀拔,彎唇而笑,又露出頰畔邊可親的酒窩。
重明:“薑姐姐看我乾什麼?”
薑采道:“這座山上沒有這麼大的葉子。”
重明目光飄虛一下,他肯定道:“有的。”
薑采:“絕無可能。”
重明噎半晌,耍無賴道:“我是此山山神,我說有就有。”
薑采歪過臉,稀奇地看他。她湊過來,懷疑是不是她認錯了,這般少年怎麼可能是那個冷冰冰的張也寧……清雅女郎卻不拘小節,笑一聲:“傘給我吧。”
她用左手來拿傘,他將傘往她右手方向空空遞出。
二人愣了一下後,換方向,再次撲空。
毫無默契的二人遲鈍一下,重明僵硬不動,薑采彎腰擠入他傘下,這才握住了他舉的傘。
山林霧重,紫衣女郎靠近灰袍小道,二人麵容挨在綠色闊葉下,氣息極近。
雨水滴答。
四目相對,薑采唇動:“你……”
正這時,一聲大叫從他們的斜前方傳來:“救命啊,救命!”
薑采一凜:“是魏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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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說與一個身材矮小的同伴在山裡氣喘籲籲地跑,身後呼嘯風襲,放眼看去,一名身材高大、蓬頭垢麵的青衣長發人張牙舞爪地追來,速度極快。
魏說和同伴跑得要斷氣,旁邊樹後忽伸來一手,將他往向下拐去的方向一拉。魏說的同伴反應快,立刻跟上來。
魏說抬頭看救命恩人,驚喜得當即要哭了:“老大!”
薑采拽著他跑,回頭看身後追來的青衣怪:“你惹了什麼?”
魏說要哭:“老子也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大敵當前,知己知彼才好,薑采沒有反身追那怪物。四人一起快速跑,重明對這山間地形倒很熟悉,他帶領四人東拐西繞,終於甩開了那個怪物。
四人到了一破爛無比的山廟中,魏說扶著門檻喘氣。
他汗流如雨,兩眼呆滯:“老子命真大……”
重明神清氣爽地挨著薑采,好奇滿滿:“薑姐姐,他們是誰啊?”
魏說聽到聲音,立刻扭頭。他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實在太累,他隻能勉強從趴跪的地上站起來,凶煞地瞪著老大身後那少年道士:“老大,他是誰?老大,這山上東西都邪門,你可得小心你身後那玩意兒,萬一他不是人呢?”
重明挑一下眉。
他看著魏說,似笑非笑:“誰不是人還不好說呢。”
魏說心裡懼怕這山中怪物,為了老大卻努力強硬起來:“你什麼意思?”
重明嘲笑他:“你這副不男不女的尊容,哪裡像人了?”
魏說一愣。
薑采順著重明的意思打量魏說,不禁莞爾。
魏說之前為了能被擄來這山中,被禦妖司的人塗脂抹粉打扮成女人。如今又跑又跳後,魏說滿臉大汗,胭脂深一道淺一道,張著血紅大口說話,確實看著滑稽無比。
魏說看到薑采笑了,反應過來自己的形象,趕緊背過身。
薑采目光落到魏說的同伴上。
她咦一聲:“不是禦妖司的人?”
魏說這才拉起同伴,一邊用袖子亂擦自己五顏六色的臉,一邊用尊敬的語氣道:“老大,這位了不得,這位可是駝鈴山的山神。”
薑采一怔。
她目光微妙地瞥一眼身旁的重明,重明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重申:“我是此地山神。”
魏說驚懼,他顧不上擦臉,撲過來拽住薑采袖子。他把薑采往自己的方向拉,如臨大敵地盯著重明喝道:“你是什麼妖怪,敢假扮此地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