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稀稀疏疏,山間霧氣濃鬱。
此時此刻,氛圍正是最佳。
山洞隨意用結界擋住,雖是白日,光線卻昏暗,偶有一束光照在張也寧眉骨上。青年眉骨鋒銳,帶著絲絲冷意,在昏光中被勾勒出驚魂動魄的光影來。
薑采與他癡纏時,忍不住停下看他。
張也寧扣著她腰,本就在忍耐,見她如此停下,他氣息淩亂之際,仍閉著目不悅:“如何?”
薑采歎:“天是亮的,張也寧。”
他烏睫顫了兩顫,壓根不出聲。薑采俯眼觀賞他時,她被他掐住腰肢,他來相就。氣息再次纏繞在一處,張也寧才混沌地、冷淡地說了一句:“那又如何?”
薑采:“頗為委屈你。”
張也寧哼一聲,抬起目,看她一眼:“你也知道。”
——想他重明君是何身份,卻被一個女子逼到這裡與她胡來。他卻不能不願,隻因此次分彆,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他心中對薑采怨氣頗多,卻不想多說,而他清泠泠的眉目帶著水潤寒氣瞥她一眼。本是尋常動作,他常日也這樣,卻因此時的情動三分,麵泛紅意,而格外惑人。
薑采扣住他下巴便親來。
二人間是激烈的,彼此不服輸的。可又偏因幾分情意,而不好對對方下死手。於是糾纏間,衣冠早就不成樣子,長發纏於一處打起結,麵上、頸上,浮了一層稀薄的汗漬。
氣息更燙。
張也寧微怒:“薑采!”
他氣息劇烈,尾音帶一絲顫後,生生逼出了啞意。他一道術法去捆綁她手腳,她同時出手,長劍未出,劍氣卻已護身,還反手向他砍來。他欲逼她向後,她非要將他壓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
她一手按住他手腕,扣住他手腕壓在石壁上;一手與他五指相纏。
無論哪個動作,為的都是讓他出手不得,無法反抗。
青年揚起的長頸如鶴影,薑采麵容模糊地相貼,二人之間交錯時,他禁不住挺了下腰身,頸上青筋長長劃出一道緋色豔麗光影。若是其他女修見到重明君如此,誰能不心動?
張也寧氣息不定,側過臉平複呼吸,聲音帶著幾分被氣笑的顫音:“你就這麼不服輸?”
薑采笑聲也帶啞:“你不也是?”
張也寧:“床笫之愉,本是尋常尋歡作樂,並無其他意義。你在此也不服輸,未免有些可笑。”
薑采唇彎了一下。
她慵懶:“你不可笑,會想壓我?”
隻有他能看到的私下豔色,讓他雙目浮上流連暗光。她縱樂之時,壓製著他,雙眸微眯,沉迷醉態,讓他心中輕輕一空。而他隻是心魂被牽引的片刻時間,薑采便抓住機會,將他按倒在地。
張也寧:“……”
薑采微微笑:“不屈不撓,更加有趣。”
張也寧平靜無比:“薑姑娘,此事非打鬥,非要分個你上我下。”
薑采笑眯眯:“我不懂,寧哥哥來教我啊。”
她隨口喚一聲“寧哥哥”,張也寧被她扣住的手腕便猛地用力,反掌拖困。他一把拽住她腰身,將她扯過來,仰麵朝她壓迫。薑采吃了一驚,卻並不在意這般小事。
她隻知道他頗為動情。
片刻後,她在他耳邊聲音輕啞:“原來你也會這樣。”
張也寧回擊:“原來你也會這樣。”
薑采垂目,她手托著他玉色麵容,他的烏發幾綹散在她露出皓腕的手臂上。她望著他,專注凝視。她親著挨過他眉角眼梢,透過他麵容,恍恍惚惚的,如同在看另一個他。
她的眼神便幾分銳利。
如同要將他抽筋剝骨,才能看清楚他這身皮色下,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吸引她的魂魄。
張也寧問:“想什麼?沒想到幫我渡情劫要如此犧牲?覺得自己犧牲甚大?”
薑采挑眉:“能睡到重明君,足以我四處吹噓,讓整個修真界為之唏噓,唾罵我之不要臉。”
張也寧瞥她。
他並未如往常般與她擠兌,譏誚她。他到底還是對她心軟,被她推著半靠在山壁上,肌膚滾燙,外袍已解鋪地,半下中衣下的肌膚光澤,明晃晃地晃著薑采的眼。
而薑采坐於他腿上,這般親昵地戲謔他。她高挑修長,挺拔如劍,力道強勢,骨肉舒展,發絲拂頰。
讓一個凜然無比的劍修坐於懷中,還是整個修真界男修們都要仰望的不群君……便是張也寧,也會產生極為微妙的舒爽暢意。
這是誰也得不到的薑采!
這是他從來不可能想的綺夢。
他說:“我亦然。”
薑采怔一下,眸子亮光扶掠。她俯身來親他下巴,戲謔著彎眸,一目不錯地研究他:“你也動欲?”
張也寧很淡然:“怎麼不會?有情就會有欲,世間男女皆如此。生情會生貪,生戀,貪欲難消,必要得到……世間男女一旦生情,誰都一樣。”
薑采手指在他下巴上輕輕劃,若有所思。
她依然不停動作,與他氣息糾纏。
二人之間混亂從未停止,肌膚的滾燙還在繼續,她偏笑容懶懶的:“張道友這話,讓我覺得你不愧是要修成大道的人。你將情和欲看得這麼清楚,這麼淡漠,好像它們不會影響到你。好像隻要你洞察,就能抽身事外。”
張也寧:“情劫本如此。”
薑采:“哦?是麼?”
他的唇落在她那眉尾痣上,那是他早就看過一眼又一眼的。唇貼上時,那痣如生翅般,隨她的挑眉動作而輕微一顫。張也寧看得更加心跳變快,再去貼上。
薑采緩緩道:“我卻覺得,張道友仍然對情對欲,不是很了解。”
張也寧喘氣輕微,燙在薑采越來越紅的耳畔:“願聞其詳。”
薑采手指在他腰間流轉,如羽毛在他心裡輕輕撥弄。她既觀察他那蹙眉間半忍半悅的反應,又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我看人間男女,看烏靈君的畫本子,一旦得到,隻會無止無休地想要更多。
“情之一字,似乎極為貪婪。”
張也寧怔一下,說:“不過是一瞬間的悸動罷了。看不破那層皮相罷了。”
薑采點頭:“好,重明君透徹。我等著看重明君斷情那日……”
他手掌用力,她吃痛沒說下去。他不悅這個話題,不想提什麼斷情。薑采微微一笑,便也不提了。她知道他光風霽月,不願傷她。師父口中斷情之苦,恐怕到底讓張也寧生了遲疑……
薑采也是恍惚。
她想他若是要斷情,她必然是要成全他的。但是她怎麼可能無悔呢?她口中說著無悔,她真的能做到麼?
無悔情劫在他一身,可最後的斷情無悔,卻要兩個人都承認斷情無悔。他是她重活一世唯一的知己,唯一的同路人。他們不隻有困於男女皮色的關係,他們更加相知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