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也寧沉默片刻,俯眼向她看來。
他說:“搭在我臂上的手彆亂摸。”
薑采無辜:“沒有的事。你放心,我療傷不比你差。我以前經常受傷,很有經驗的。嗯……脫吧?”
她目光閃爍,睫毛尾顫來顫去。她分明目光垂下向他看去,偏又作出正人君子的坦然模樣。她抓著張也寧的道袍,二人拔河一陣,麵上彼此隻是平靜地盯著對方。
她的睫毛尖上如同沾了水般,眨一眨,星火流連。
張也寧彆過目,掩飾自己心間的悸動。他不言不語,慢慢鬆開了按著自己道袍的手。下一瞬,肩膀一涼,薑采的手貼了過來。他身子一僵,她立刻感應到,哄道:
“我技術很好的,你放鬆。”
張也寧麵色微怪異,他彆過臉不吭氣。
薑采斂下自己的心猿意馬,專注於掌下,告誡自己萬不可亂來,傷了兩人之間的情分。然這無異於將一塊上等五花肉掉在她這個惡狼麵前——素了快一千年了,她這個土包子,從來沒見過這麼香的肉。
薑采緩緩給他療傷,眸子越來越銳,腦海中已經亂糟糟不知今夕何夕。她隻不能讓張也寧發現她的狼子野心,想:我要徐徐圖之。
她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張也寧淡聲:“我在人間破了戒,對尋常百姓施了法。既然破戒,自然要受罰。”
薑采按在他頸側的手力道一重,向下壓去。他肌肉繃起,她反應過來又卸了力。她抬眼盯著他的臉,不讓自己看他的身子,一本正經地吃驚問:“我沒有告密,誰知道你破了戒?”
張也寧:“我。”
薑采:“……”
她無奈一笑,心想這種堅持原則的道修,真是沒救了。她低頭認真給他療傷,想說巫少主織夢術的事,話到嘴邊,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她要謝謝張也寧為自己這麼做嗎?似乎他也不會領情。
二人無話。
燈火照著他們的身影,張也寧一直側著臉不看她。他的目光落到牆上,牆上交疊的影子如同擁抱般,他看得怔住,目光又不自在地移開。
一方月亮照在二人身前的地磚上。
薑采乾乾道:“月色很好啊。”
張也寧:“因為我在這裡。”
薑采:“從沒注意過長陽觀的月亮和彆的地方不太一樣,這麼圓。是每晚都這麼圓嗎?”
張也寧:“因為這是我的地盤。”
薑采:“你受傷了也沒人照顧你。”
張也寧:“唔。”
薑采:“好久不見,有點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張也寧:“……”
薑采:“我這樣碰你,你疼嗎?”
張也寧:“……”
她說了這麼多乾巴巴的話,在他僵硬著看過來時,她低著頭,突然來了一句:“你有心魔麼,張也寧?”
張也寧一愕,不語。
而她抬頭,與他對視,眼神不容置疑。她扣著他手腕,不讓他躲避。張也寧微微向後仰身,她慢條斯理地向前傾身。二人之間距離隻隔三寸,氣息都浮在對方鼻息間。
張也寧目光不躲閃,也不說話。
薑采認真地問:“你的心魔,是我嗎?”
半晌,張也寧才慢慢開口:“誰告訴你的?”
薑采有些傷感,頹然地向後撤開一點。她仍抓著他的手,難過地看著他:“阿羅大師說的。我當初不該和你一起進入‘三千念’,惹得你心魔叢生。阿羅大師說,這樣很難成真仙,是我害了你。”
張也寧唇角微微浮起一絲笑,他彆過臉,若有所思地攏住自己肩頭的衣袍,沒說什麼。
薑采:“你打算怎麼辦?”
張也寧淡漠:“自然是慢慢化解心魔了。我會壓著修為,不會在處理不好的時候去觸及那最後一步。”
薑采:“……那時間恐怕很久了。”
張也寧:“無妨。”
他冷冷淡淡,她平平靜靜。二人說這些,好像誰都無所謂一般,不必將此放在心上一般。可那畢竟是心魔,薑采心中畢竟愧疚。她想多問,又不好多問,想他恐怕不想多說這個話題。
那他們之間,能說什麼呢?
薑采傾身,撫住他的臉。他驚訝看來,薑采道:“你現在是不是很痛嗎?怎麼能讓你好受一些呢?”
張也寧還未反應過來,她便說:“上床可以嗎?”
張也寧被噎住。
他突然被逗笑,發自內心地來了一句感慨:“這個話題,好像我們之間曾經有過。”
——她被魔疫所困時,他也這麼認為過。
他和薑采兩個人,某方麵還真的很像。都把床笫之事當做療傷工具,看到對方受傷,第一反應都是用另一種刺激來緩解——而他們這種關係,有什麼比這種事會更加刺激呢?
薑采手搭在他腰上,手指動了動。
她貼麵而來,問:“睡嗎?”
張也寧淡然回答:“無可無不可。”
下一瞬,他驀地被人一扯,與她唇齒撞上。而再下一刻,他又被重重向後一推,身子磕在地磚上,她俯麵而來,手拽住他已然散開的道袍。張也寧痛得眉心一跳,濕潤的氣息便熱烈無比地包圍了他。
於是他的氣息跟著亂起。
二人聲音皆亂了,觀舍空氣變得滾燙。
薑采如劍般橫衝直撞,讓張也寧的神識都跟著痛起來。他喘口氣,扣緊她腰,與她冷然目光對一眼,他似笑非笑:“彆這麼凶,不是不肯給你。我的腰要被你掐斷了。”
薑采抬目,目中之火要燒了他。
她麵無表情地扯腰帶,摘玉冠。她氣息不定,而她已經不想等待:“好幾次了……我還不信我就睡不到你了。”
她目有狠意,又有笑意,輕輕撩過他下巴:“在你的地盤搞你,還真挺刺激的。”
張也寧沒有說出什麼,戰況便愈發劇烈。二人皆有些急不可耐,張也寧原本勉強控著,卻被她帶動起來,也不想控了。他額上的汗落下,上身的傷勢又有裂開的痕跡,然而這些已經顧不上了。
汗滴落到傷口,這種刺意,激著神魂,反而更讓人暢快。
張也寧困難無比地將薑采撈入懷中,與她纏吮間,他也腦如漿糊,渾渾噩噩。但是總不能在地上就這麼亂來,他趔趔趄趄地抱起她,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時候將她撈入懷中,抱著她站起。
他的手碰到她的膝彎。
她向後一仰,裙擺在他臂間蹭了蹭。她後仰動作宛如彎刀,腰肢展開,雪水在淩亂衣襟下流淌。她貼著他脖頸歎:
“第一次有人敢這麼抱我。”
張也寧呼吸滾燙,聲音不穩:“抱不得?”
薑采長發纏於他頸上,纏纏綿綿地揚起臉親近他。細細軟軟的酥意自骨血下燒起,自脊椎骨攀爬。張也寧聽到她含糊抱怨:“都是命門。誰會把命門給彆人碰?”
張也寧忍不住笑:“難怪你找不到道侶。”
薑采笑眯眯:“大哥不說二哥啊。”
她一繞他脖頸,指尖撥動,又與他擁起來。二人根本沒有挪到內舍帳內,他步伐趔趄,臂彎失力,薑采從他懷裡跳下來,就再次與他親上。他跌撞退了兩步,便靠在了牆上,薑采的氣息籠住他。
他手碰到了她衣下的腰,溫潤柔韌,毫無贅肉。他手的溫度燙到了她,她向前一縮,他不禁喘出聲。
門外響起趙長陵恭敬的聲音:“師兄,你找我?”
一門之隔,張也寧氣息一亂,彆過頭躲開薑采時,薑采一把掐住他的腮,不讓他挪開。他用眼睛瞪她,抬手要推開她,薑采笑得有點兒壞,按壓著他,仍舊親個不住。
她的膝蓋抵來,如羽毛一般撩撥,又在他躲開時一往無前劍意無雙,讓他避無可避。
張也寧麵頰燙極,壓抑著呼吸。他手按在她臂上向外扣,薑采反手就來製約。她堂而皇之地動手,張也寧卻受製其中,不敢發出聲音太大。
沉悶聲音自屋中傳來,趙長陵疑惑:“張師兄?”
他哪裡知道,他的張師兄自身難保,滿目怒意。
而薑采掐著張也寧的頸,在他耳畔邊低笑:“美人發怒,更加惑人。”
張也寧怒極:“你給我……”
他的唇被咬住,他“唔”一聲後,屋中傳來砰地一聲巨響。趙長陵猛然拍門,卻發現門推不開。趙長陵施法破禁製,卻半晌破不開。趙長陵正要轉身去找人,忽聽到屋中張也寧沙啞、斷續、又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聲音:
“趙、趙師弟……不用找人。”
趙長陵停住步子,站在門外:“師兄你怎麼了?”
張也寧半晌,才啞聲道:“修行時岔了氣,我、我自行調養便好。”
趙長陵便了然,知道他這位師兄有多強硬,是萬不可能讓人看到他受傷虛弱的樣子。
趙長陵心情複雜,帶著點兒微妙嫉妒的情緒心想:人家天賦都這麼高了,還日夜不停地在修行,剛從刑堂出來都不忘修行……
反觀自己……難怪自己比不上人家。
趙長陵好聲建議:“師兄你聲音都不對了,便是修行重要,也不必這般。這世間,除了永秋君,也沒人比您修為更高了。”
他搖頭,想自己之前想多了,修為這麼高的張也寧,怎麼可能出事?
張也寧聲音艱難:“你、你先、先離開……”
趙長陵:“我聽師兄的安排,明日就會去人間,找那兩本書的出處。師兄既然不願我進屋,我在外向師兄彙報也行吧?”
屋內,和張也寧一同倒在地上的薑采兀自一笑,看暈紅色染遍身下人的周身。他心跳完全控製不住,反應何其劇烈,滿頭汗意多如滴水,睫毛上也沾著水。
他撐在地上的手背上青筋顫抖。
他忍耐到極致,卻實在控製不住薑采。也許這是二人認識以來,他第一次惱恨她打鬥太厲害,不毀山滅海,他真攔不住她。她伏在他身上點火,戲謔地欣賞他狼狽模樣。
而他竟隻能被她牽動。
想推又推不開,想上前又不敢。
張也寧快要瘋掉。
門外又叫了一聲,張也寧閉目,繃著聲音投降:“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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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折磨,漫長無比。
趙長陵終於說完,張也寧又是沉默了很久,才將他打發掉。張也寧分神聽著門外動靜,待氣息一小時,他便翻了臉翻身而起:
“薑采!”
他一把將薑采按在地磚上,觀舍內砰砰砰聲震動,地磚被砸出裂縫。
薑采笑眯眯張開手臂,發散如瀑,將他扯下:“來啊。”
觀舍內聲震如雷,時而乒乓,時而磚碎。鬆林雪中異象不絕,許多瓦從屋簷上掉下,而天上雲海間的月亮,光華也亮到極致。月光精華飛散,靈氣外泄,大亮靈氣在鬆林雪間亂舞,湧入人體,助人修行。
這些讓小道童們咂舌不已,想主人這次的修行岔子,真的太嚇人了。
一晚上蓋乎如是。
到快天亮時,異象才消失,一切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