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淶海上,時光長河消失後,江臨經感覺到四方修士對他的搜捕在靠近。
沒有時再磨蹭。
江臨上的傷在不斷地裂開,雲升和張也寧的雙重壓製不是那麼好化解的。他雖是有神智的厲害魔物,但煉製積年四荒鏡經花費多魔力,如今即便能夠逃出雲升公主的追逐,也不強弩之末。
修士和魔的戰爭自古如是,殺戮經是魔的本能,從江臨在天地混沌中誕生的那一刻起,他本就和人不死不休。
是他眼下,倒真要靠這個小人修來裝模作樣。
江臨忍著傷痛把盛知微抱入懷中,他內神識再怎麼崩塌,麵上也如木頭般波瀾不驚。這便是魔和人的不同——偽裝得再像人,他也沒有人那種豐富的感變化,對痛覺的懼怕。
江臨抱著小女孩兒在海麵上踩,淩與海潮擦,向岸上急速掠去。為不讓懷裡抱著的人修掙紮,他還敷衍無比地安慰一句:“彆害怕。”
成年的盛知微在年幼的盛知微內蘇醒。成年的她神識要比幼年的她強大,她並未做什麼,就自然無比地占據這具。
她懵然無比地抱入江臨懷中,他帶著迅捷而行,穿風海。他上的氣息和血腥味纏在她鼻端,海風洌冽拂麵,盛知微生出一種恍惚感。自真的回到幼年——
那段跟著江臨、和他東躲西藏的子。
他帶她在人遊蕩,後來帶她去新奇詭譎的世界,那是魔域。最後他與她一道穿時光長河,和她一起回到她的家,生活在屬於她的時代。
幼年時的盛知微太弱。大部分時候昏昏沉沉,小部分時候亦步亦趨地找江臨,追江臨……她幼年時總是害怕,擔心她拋棄。
她隱約覺得江臨和見的其他修士不太一樣,可她不知道哪裡不一樣。沒有芳來島女修們的保護,幼年的她流落於異常世界中,除江臨,她彆無所依。
而她竟然……修的是修士學的功。
在那長達百年的流離中,她跟著一個魔物,卻沒有成魔。
要到此時,要到經長大的盛知微借著幼年自的睜開眼,她才明白,在她的幼年時期,江臨是如保護她。
她好想他。
她想念幼時的這段流浪時光,亦想念芳來島中那個陪著她、說等她長大等她退親的江臨。可她懶怠,可她多事沒想去追究徹底,怕自深究,江臨就消失。於是她一直到他為救她而死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是高等魔。
她踏上一條複活他的路,她改功,用卑劣手段讓自修為快速提升,她帶著一整座芳來島投奔魔子。她越是利用男子來加深修為,便越厭惡自。她越是看著“長水”那張臉,便越恨這一切……可最後,她連“長水”也失去。
她失去所有和他有關的,她變成一個可怕的女魔頭,墮魔深,無回頭。
百年一場大夢,這夢不知時醒,她不知自時才能複活江臨。而在這個不知是什麼的夢中,她清晰無比地重見江臨。她抱在他懷中,她聽到他的心跳,她知道他活著。
這場夢……這場夢!
她願長睡不複醒。
盛知微迅速做決定。她要以幼年自的份,待在江臨邊,長長久久。她再不和他穿越時光長河,再不回去屬於她的年代。
江臨眼觀八方,忽然感覺到領口懷裡的幼童扒拉。他不理,這女童持之以恒地扒拉他。他沒有緒地低下頭,見她哭得一塌糊塗的粉白小臉上,嬰兒肥稚嫩無比,一雙眼睛卻清清的,明亮非常。
她努力地湊來,小子吃力地抱住他脖頸。她仰起那張哭得亂七八糟的小臉,睫毛眨啊眨,又懵又乖,可可愛愛地向他表決心:“我不怕。”
江臨:“……”
他都忘他之前說什麼。
這麼一晃神,他差點摔入蒲淶海中。他驟然一提氣,子上縱掠空而走,比方才加快。懷中小女孩那崇拜又信任的眼神,江臨當看不見。
他心裡甚至嘲諷——
相信一魔?
蠢貨。
上一個相信他而害得亡國的人,墳頭青草都三尺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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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之棄的戰場上,時光長河的關閉並不代表結束。
在時光長河封住後,薑采封印積年四荒鏡的壓力變小。但是這鏡子的禁製不是她設的,這是江臨煉製的,薑采能暫時封印,想要徹底鎮住此鏡,還得之後找出此鏡的禁製,重新煉製。
薑采的心神不部在封印此鏡上,她分出一道心神關心張也寧那邊。
時光長河關閉後,張也寧墮仙的份經藏不住。他起立在半空中,眉心的墮仙紋第一次這般鮮妍如滴血。他內靈力大量耗損,無節製地使用靈力,帶來的後果是,他壓製不住心性中的殺意。
修士和魔修們落回地麵上,呆呆地仰頭看半空中的白衣青年。他們見那墮仙氣息混沌,不可言說的浩然之氣壓著所有人。墮仙閉著目,眉心的墮仙紋豔麗的,如同要破而出。
眾人竊竊私語:“這是墮仙……我們怎麼辦?”
“殺、殺他!墮仙殺光我們的。”
“可他剛才不是才救我們嗎?”
“那你敢信墮仙?那可是……仙啊!”
仙和人,天壤之彆。仙人以下,皆為凡塵。仙人永壽,包括墮仙。
在一萬年前的世界中,所有人對仙人的解,遠遠勝於一萬年後的修士。他們知道仙人術的精妙,見仙人神跡忽顯又遠離此界,他們亦見墮仙大開殺戒,差點毀滅一界。
墮仙是最接近真仙的人,亦是最接近魔的仙。仙人護生,墮仙殺生。
一個修仙出岔子、不成真仙而成墮仙的人,比世最厲害的魔,都要讓世人害怕。墮仙給世帶來災難——因他們的修行之路,就是殺同修。
越是殺戮,越接近墮魔;越是墮魔,越要殺戮。
在扶疏古國修士的記憶中,久以前,世誕生墮仙。那位墮仙為修行,大開殺戒,所有人奮起反抗,卻無抵抗仙人的神力。那位墮仙殺得整個塵世生靈儘滅……可以說,現在活著的這些修士,多多少少,都聽人說起墮仙的可怕。
而今,他們再見墮仙!
所有人心頭生起的,不是感激,而是恐懼——
“他是不是剛成墮仙?那我們能不能一起殺他?”
修士們蠢蠢欲動,魔修們與他們眼神碰觸。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敵人,而成同伴。半空中那女修還在封印積年四荒鏡,不知下方修士們的動靜;那墮仙則閉目,手扶著額頭,氣息渾濁似陷入極大的痛苦……這正是偷襲的好機。
魔修打頭陣。
一大團濃鬱魔氣突然向半空中的張也寧襲去,張也寧氣息一展,青龍鞭揮出。他睜眼時,修士們的攻擊在後,和魔修差前後腳。張也寧眸中一怔時,那殺氣便掩飾不住。
他的青龍鞭驟然卷向所有人,一揮即滅。磅礴道施展,當他雙目染上殺意時,當他手沾上同修的鮮血時,眉心的墮仙紋便加耀目,肆意無比地侵蝕著他。
眾人惶恐:“他真的是墮仙!”
“他要殺光我們,我們快聯手!”
他們前仆後繼,因心中懼怕而不敢懈怠。他們聯手殺墮仙,墮仙像是他們惹怒一般,青龍鞭影上清光瑩瑩的道,從沾上同修的第一滴血開始,紅腥雜色催生。
張也寧包圍其中,白袍獵獵飛揚,他清雋多冷的麵容上,無無欲,眸中殺性重。
他的氣息混亂不,浩大術攻擊他,仙人卻豈懼怕這些?沒有人能夠殺死仙人……激怒仙人。當張也寧雪白道袍沾上血後,整片半空都他浸染,他鎖住。
他心神中的掙紮敗給殺戮之氣,骨血興奮,殺氣蓬勃,越是殺戮,越是不加掩飾!可他心中又知這是不對的……然而征討殺伐加深,如能停?
薑采堪堪封住作亂的積年四荒鏡,勉力用一結界困住此鏡,她尚未喘息,便察覺到天地之色的變化。她麵色一變——也寧!
張也寧手中青龍鞭卷向一重修士,要一力便能將他們碾碎成灰。他手背青筋粼粼,壓製著不肯下手,但背後攻擊再至,直擊神魂——“受死吧墮仙!”
“我們殺他!”
“他好像靈力不強,我們可以困住他!”
“對,我們一起——”
張也寧眉心刺痛萬分,後攻擊弄得子一趔趄,一口血噴出。墮仙紋再催,他的青龍鞭揚起,想再次揮下……一道耀目無比的金白色道光掠入打鬥雙方,直抵在青龍鞭前。
青龍鞭發出長嘯龍吟,將碾殺那些修士時,現的薑采一把握在手中。
薑采聲音浩亮,如驚雷般響在張也寧耳畔:“也寧,清醒來!”
張也寧握鞭之手一頓,他忍著痛意向後疾退兩步,亂發拂麵之時,後的攻擊再至。他沒有生起反抗,沒有握鞭的手撐著額頭,眼睛盯著薑采,眼神時清時濁。
雜亂攻擊要落在他上時,薑采位置倏忽一變,出現在他後。她與他背對著,站在比他略低的半空中,借用他的仙人之氣,運起磅礴道,將那些襲來的攻擊一掌推開。
金白色道光向外轟然推出,一大片人甩開,卻有多人迎上。
薑采厲聲高斥:“都瘋麼?!我們是幫你們的!”
前還薑采救的修士們,這時候七嘴八舌:“可是他是墮仙!墮仙殺光生靈,絕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