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升公主挑一下眉。
她看她那總是冷冰冰近人情的弟弟,一刹那間好像生出些惱意,蒼白麵容激起些緋紅。
太子棠華忍受了一般:“聒噪。”
玉無涯道:“我是玉家子女,我一家曾經是殿下舊部,關心殿下身體,殿下領情?無極之棄……”
雲升公主仰頭笑起來,揶揄看向自己弟弟。棠華扭過臉,麵色更僵,卻一時間沒有辦法。
忽然,幾人聽到鮫人追清脆的驚呼:“咦,這支筆居然成精了哎。我第一次看到一支筆是妖怪的……讓我看看。”
阿追一手抓住了一支筆,旁邊書生敢怒敢言,被她氣得漲紅臉:“放開,放開!這是我的畫筆!雲升公主殿下是妖能夠自由出入無極之棄麼,憑什麼拿走我的筆?還回來!”
阿追實力弱。她耐煩地看那個修士出身的書生,閒閒道:“我隻是看一,好奇嘛。”
阿追的無故生事,讓其他男女全同程度地轉移了注意力,向她看來。兩位殿下和玉無涯一同走過來,薑采和重明破開結界走來,謝春山和百葉公主從後看阿追抓著的筆。
被這麼多人圍住,那書生嚇破了膽,卻還強撐:“雲升公主無極之棄有妖的!”
謝春山好奇:“這支筆,是自己養的?”
阿追手裡抓著一隻狼毫,那狼毫拚命想躲開書生的手,半空亂跳。但這支筆剛剛妖化,哪裡是阿追的對手。阿追覺得新奇,玩的亦樂乎,把那支筆折騰得精疲力儘,最後乾脆“裝死”,筆的主人,那書生,卻氣白了臉。
書生抬起臉怒視眾人,一隻睛烏黑,一隻睛金燦。
重明和謝春山同時一怔。
薑采察覺,低聲:“怎麼?”
重明對確定的事發表意見,隻是沉默。謝春山的傳音入密則輕鬆無比地告知薑采:“我們好像遇到……巫家的祖先了?”
薑采振奮:“織夢術!”
“一隻狼毫開舊夢,一雙異瞳觀萬象。”
若是夢境遇到巫家人的祖先,那他們能否有辦法破夢了?
謝春山、薑采、重明三人,堵住了那書生的路。
謝春山:“是否姓巫?”
書生詫異:“們認識我?”
幾人目光閃爍,謝春山有些高興。謝春山追問:“那是否幻術很厲害?”
書生:“啊?”
謝春山一怔,問:“織夢術嗎?”
書生:“那是什麼?”
謝春山:“……”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的筆是用來織夢的嗎?”
書生:“我的筆是用來畫畫的啊……等等,幻術……唔,我筆下所畫的東西能夠化出真形,是的幻術,織夢術吧?”
謝春山、重明、薑采沉默。
糟了。
他們遇到的是最初版的巫家祖先。
是一個連幻術沒學的巫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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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姓巫的書生沒有察覺到幾人的失落,反而很感激幾人的提點:“們解決了我修行一個方向難題……為了報答幾位,我給們作畫吧。我的畫栩栩如生,名聲大了!前些年,有太子隨從讓我進宮給太子畫畫,我去。哼,什麼太子,仗著身份壓人。
“我的畫,隻給自己畫!”
太子棠華緩緩抬,看他一。
這書生渾然覺,還得興奮。
雲升公主則目光閃爍,沒弄懂薑采他們為一瞬間情緒低落。這位公主殿下把惹禍的阿追帶到身邊,讓情願的阿追把筆還給人家書生。阿追噘著嘴高興,雲升公主灑然一揮手:
“是要給我們幾位作畫嗎?畫的好,我要啊。”
謝春山忽然笑起來:“那我太幸運了。”
——竟能讓巫家人的祖先為他作畫,德能。後世,誰能讓巫家人動畫筆,巫家人得噴死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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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經曆足稀奇。
他們找到了初始版的巫書生,雖然沒什麼用,卻能讓大名鼎鼎的巫家人為他們鋪開畫紙。
年輕男女們樹下,或站或坐,或兩兩相依偎,或側著頭和一個人。有的人噘嘴高興,有的人擺著少女嬌羞之態偷看喜歡的人,有人溫柔如水,有人沉靜似海。
薑采坐樹下,重明立她身側。她側頭和坐自己身旁的雲升公主,雲升公主旁邊是那位太子棠華。風吹過,樹上葉子簌簌飄落,發帶衣帶隨之飛揚,燈火重重之光,照他們身上。
雲升公主小聲哄自己身後的小姑娘:“要高興了,一兒給買好玩的。”
阿追:“什麼好玩的?”
玉無涯輕聲:“殿下,我坐旁邊,您困擾吧?”
太子:“我為困擾?”
玉無涯:“您坐的這麼僵……”
百葉:“回去後,我把調來當侍衛好好?”
謝春山笑:“咦,的是我嗎?”
小公主漲紅臉的時候,重明俯身對旁邊女子:“薑姐姐,咱們什麼時候走呢?”
巫書生筆下如飛,將樹下男女躍然畫入宣紙。青春昂然,春意無憂,皓月高懸,燈火如龍,星星點點光華之下,正是年輕男女們一生少有的輕快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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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采和重明與其他人告彆而離去。離去前,兩人巫書生身上留了法術。
薑采想著如引導那書生走上幻術之路,她承認她死馬當活馬醫,但扶疏國的修士們比後世厲害,若這個巫家祖先能夠幫他們破開夢境離開夢境,省得他們折騰了嗎?
薑采邊慢悠悠走路,邊消化著今晚的得失,沉思著日後該如行動。
重明從後拽了拽她衣袖,她漫經心地停下腳步。
薑采隨意:“重明,怎麼了?我們是要回去北荒之淵嗎?”
重明支吾一下,道:“……真的想回去嗎?”
薑采:“怎麼?”
重明:“我本尊……冷冰冰的啊,一點情趣沒有,真的想今夜見到他嗎?”
薑采的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她再想“滅榜”“破夢”那些事,她微笑著對重明的行徑表示疑惑。
重明再一次地重申:“我希望今晚很快樂,像彆的姑娘一樣。”
薑采:“覺得我和張寧一起,快樂?”
這般顯而易見的答案,讓重明認真點一下頭。他點了頭後想到她看見,快速回答:“是的。”
薑采便摸鼻子,笑而語了。
她突然感覺到周身空氣流速有了變化,有生靈氣息圍繞著二人,重重疊疊,密密麻麻。她無法完全感應到,識被這麼多的生靈之氣弄亂。她表情空住,有些迷惘。
重明害羞問:“薑姐姐,我把睛借給吧?”
薑采:“怎麼了?”
重明認真:“我我們周圍放了靈月蟲,明亮閃爍,非常好看。像人間螢火蟲一樣,但和螢火蟲一樣。這是我獨自一人驅使的法術。”
星星點點的流光環繞,他睛,那些靈月蟲飛向薑采,迫及待。隻要月下,他便能驅使這些靈月蟲去追逐薑采。
月光之下,薑采靜立,衣裙招搖而揚。那些光,落她發間、衣帶上、衣裙上。她是那麼好看,那麼聖美清雅。
那麼的獨一無二,與眾同。
薑采冷淡問:“為什麼放出靈月蟲?”
重明詫異道:“因為我,因為喜歡。我想讓高興。”
他見她麵無表情,心一時沮喪。他小聲提醒:“忘了‘燭螢照雪三河川’了嗎?”
薑采腦海瞬間回憶起了那一夜。
搖搖的燭火,明亮的靈月蟲,皎潔的月光,天地間的白雪,還有那至靜至清的清冷男子。她想到了那時候——
張寧溫聲:“我知情為物,我生情。但我見過旁人生情,見過旁人如相愛。人間有螢火蟲,男女相愛時環繞,我見世間女子多喜此景。然薑姑娘是尋常女子,修真界沒有凡間的螢火蟲。
“幸好長陽觀有靈月蟲與人間小蟲相似,幸好我是修士,姑娘家喜歡看的,月光之下,我大約能造出來。
“我希望姑娘能夠生情,能夠渡過無悔情劫。若是如此,仙人永壽,似乎……那般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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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靈月蟲飛舞,薑采長立語。
重明問:“要要借我的睛,看這一切?”
她回答。
冷漠無比。
他又試探著問:“還是更想見到我本尊呢?”
他聲音緊繃:“薑姐姐,呀。”
薑采便緩緩了。
她開:“必那麼麻煩。”
少年目露解。
七夕佳節,情人之樂。人流喧囂又遠處,近處的靈月蟲蓬勃飛揚。便是用睛看,知道這是分美麗的。
薑采道:“知道今夜最美好的是什麼嗎?”
重明知道。
薑采:“月是天上月。”
隔著白布,重明血液汩汩,感覺到她白布後的睛,灼灼地盯著他。這讓他羞澀,讓他期待,又讓他生起兩三分警惕。他遲疑著沒開,隻看著她。
薑采出下半句:“……人依然是前人。”
她驟然上前一步,拉過重明扯住他,親到他嘴角。她與他親吻之際,他瞪大的時候,周圍空氣流轉,她手掐訣,一道繁複無比的法陣圍著二人,騰騰金燦光升了起來——
囚仙術運轉,困住重明,移行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