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2 / 2)

墮仙 伊人睽睽 15062 字 8個月前

因魔族和人族、妖族都不同。魔族沒有團結心,沒有同一種族之間的互相信任。薑采自由自在當魔的時候,她自己都會殺魔。跟著張也寧後,她依然殺魔,這對她來說,和以前的日子並沒有區彆。

而且她現在有了玉皇劍,她可以不斷地靠殺魔來試劍,提升自己的戰力。張也寧說自己教不了她戰術,她便自己琢磨。

她從未想過離開他。

她有時候會刻意遺忘他重明君的名號,他長陽觀弟子首席的名號。她忘了他是修真界傑出的弟子魁首,心中希望兩個人一輩子這麼四處遊走。隻因他也給了她錯誤的認知——

她問過他:“你不回去長陽觀清修嗎?”

張也寧回答:“世間人與魔征戰頻繁,天下人受苦已久。我怎能隻顧著自己清修?”

她問:“你不想成仙了嗎?”

張也寧:“薑姑娘,成不成仙並不是最重要的。”

他看世間皆苦,看紅塵波折,看滄海桑田的變化反而加劇了爭戰帶來的苦難。他想結束這一切,希望人族和魔族尋找到平衡點。他為此而下山,下山後幾乎不回長陽觀。

他的道,此時的薑采是看不懂的,隻模模糊糊地高興於他不會回山上去,不會將她丟下。

但人與魔之間的信任,本就如露水般短暫。

有一日,薑采聽張也寧的話去剿滅一處的低等魔,她帶著一身血回來的時候,掩藏氣息,本想逗一逗張也寧。但是她發現張也寧的房舍多了一個人,張也寧在和那人說話。

看衣著,來人是長陽觀的弟子。

薑采不悅起來,她對長陽觀的弟子不太喜歡,因他們每一次到來,都是要叫張也寧離開。

薑采便繼續掩藏氣息,聽他們說什麼——

弟子道:“師兄打算一直與那隻魔待在一起,不回觀中嗎?”

張也寧平聲靜氣:“叫她‘薑姑娘’吧。她原先也是人,也有名有姓。”

弟子點頭:“希望薑姑娘聽從師兄的安排,能夠實現師兄的目的。”

張也寧沒說話。

那弟子再道:“師兄放心,天下人紛紛說你與魔為伍,向觀中告狀,我們一直在替師兄解釋。那魔女是先天道體,蒙受師兄教誨,在魔族中也十分厲害。

“隻要師兄一直能控製她,她成為了魔王,甚至魔尊,她能夠控製天下魔物的時候,人族和魔族的仇視,就有辦法停下來了。隻是我們擔心魔女多詐,怕師兄控製不住她。”

張也寧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弟子點頭。他說完了掌教吩咐給自己的傳話,是為了讓張也寧放心,長陽觀會為他兜著底,不會和世人一樣誤會他,還會幫他澄清誤會。但是臨走前,這弟子也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心:

“師兄,你和那個魔女之間,真的沒有情債啊?”

張也寧凝目望來,弟子起初以為他看的是自己,後來發現師兄的目光穿梭過他,落到他身後的空氣上。弟子回過頭,盯著看了半天,身後金白色光華亮起,摻雜著魔氣,薑采露出了身形。

薑采麵無表情,盯著張也寧。

張也寧平靜無比。

薑采倏地拔劍,指向他:“你讓我跟在你身邊,是為了馴化我,讓我變厲害,幫你統禦魔族?”

那弟子臉色煞白,沒想到這女子從頭聽到了尾。他立刻看向張也寧,向張也寧使眼色,盼望張也寧否認。

張也寧冷冷清清,不言不語。

薑采冷笑一聲:“我就說,怎麼會有人這麼好心,無緣無故教我這個教我那個。我猜了那麼久都猜不中原因,最後隻能說服自己這是緣分,這是你們修士都相信的緣分。你也許就是見我覺得麵善,就是想日行一善,教化我一番。

“這世上人,都覬覦我的先天道體。我以為你不一樣,和那些虛偽的修士不同。但是到頭來,你也是覬覦我的先天道體。隻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比他們想得更深遠,你想徹底掌控我。”

她高聲:“可我薑采,這一輩子不被任何人掌控!你利用我殺魔,殺我的同族,還要我對你感恩戴德……張也寧,你是這世上最虛偽的人!”

她目中泛著水光,用最惡劣的語言猜忌她和他的關係,用最大的惡意去審視張也寧。

人總是這樣,因懼怕傷害,而豎起全身的刺去保護自己。

她熱血上頭,最是憤恨。她其實也希望當自己質問的時候,張也寧解釋一二。隻要他說,她便會重新考慮這段關係。可是張也寧任憑她激動萬分,就是一句話不辯駁。

薑采心寒,冷笑道:“好。”

她掉頭就走,張也寧不阻攔,那個長陽觀的小弟子快急死了,在她奪門而出時趕緊道:“你一身本事都是師兄教的,你就這麼走了嗎?”

“那還要我如何?”她猛地回頭,陰森萬分的神情駭得小弟子後退兩步,“削骨割肉還張也寧的恩情嗎?”

張也寧淡漠:“你走吧。”

薑采恨怒:“我本來就要走!”

少年的薑采,是她一生最急躁的她。她說走就走,什麼東西也不要,隻帶走了玉皇劍。她想著如果他舍不得玉皇劍,就會追來。但是張也寧也沒有追來,這真讓薑采傷心無比。

她是真的很不成熟。

她抱著玉皇劍,可憐兮兮地一邊走一邊罵,一邊罵一邊哭。夕陽西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時,傷心得讓人以為她死了爹娘,十足淒慘。

而對薑采來說,失去張也寧的痛苦,和死了爹娘大約也差不多。

她絕不回去找他,她絕不淪為任何人的工具。薑采畏懼命運被他人安排,不肯受任何拘束。她自由自在,誰也彆想要求她做什麼。

可她也不想回去過去的日子,渾渾噩噩地殺魔。

她真的太討厭張也寧了。

每天晚上,她抬頭看到天上的月亮,就要臉黑,就要對著月亮一通咒罵。

每天她修行的時候,一引靈氣入體,她就麵如死灰,討厭這種力量也是張也寧教會她的。

即使她拿玉皇劍作戰,她都生氣。

於是薑采把玉皇劍封印在體內,再不肯拿出來當武器,繼續像自己以前那樣赤手空拳和人打;她也不再修行,不引靈氣入體,任由魔氣越來越多地吞噬她。

為了跟張也寧作對,每天夜裡,她都要用鬥篷把自己的麵容藏得嚴嚴實實。每次抬頭看眼月亮,她就要咒罵:

“我告訴你,我討厭你,你不許再出現在我麵前。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一定殺你!”

路過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指著月亮唾罵,疑心她失心瘋了,同情地給她送上一枚銅錢。

薑采:“……”

她灰溜溜地一掩鬥篷,轉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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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薑采獨打獨鬥的生活,遇到了一點麻煩。她中了那些修士們的奸計,被困住了。因封印了玉皇劍,因多年不肯修行,她的修為進展緩慢,這些修士追殺她數年,好不容易抓住她,豈會放過?

他們想要她的先天道體。

他們將她關在樊籠中,用枷鎖鎖住她的手腳。他們對外宣稱是除魔,實際上他們日夜在研究古書,琢磨著怎麼把她的先天道體剝離出來。

薑采的先天道體從來就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這個魔女擁有最好的修行天賦。這麼好的東西在她一個魔修身上,太過浪費,如果能在修士身上,修為必將事半功倍。何況薑采是個魔,那以殺魔為借口去搶她的先天道體,就是最好的理由了。

薑采奄奄一息,一直被關著。

她自然不肯被關,也知道沒有人會救她。她想要自救,如今最簡單的法子,就是解開神識中玉皇劍的封印。雖然恨張也寧恨得要死,但是她也不至於因為那點事,就命喪於此。

所以薑采也從沒想到,張也寧會來救她。

那夜月黑風高,薑采癱跪在樊籠中,看到那白衣青年渡海而來,青龍長吟呼嘯半空。

修士們又驚,又了然:“早聽聞你圈養一個魔,以為你醒悟了,沒想到你執迷不悟,還敢救魔!

“張也寧,即便是你,麵對我們這麼多人,你也不是對手!”

薑采隔著欄木看張也寧,他並不看她,他直接入這場殺局。那晚的血,是薑采記憶中最可怕的血。她看到血流成河,天地如焚,道術之間的拚殺引得風雲變色。

如那些人說的那樣,張也寧一個人,難以衝破那麼多人的包圍。他還沒有他日後那麼厲害。

薑采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你快走!我不要你救!”

可是張也寧仍然一步步走向樊籠。

遍身浸血,烏發淩亂,每一步都趔趄,手中青龍鞭都要握不穩。他殺了大半修士,還有一些修士躲藏在黑暗中,那些修士偷襲,再被他殺掉。他終於殺得這裡的人都忌憚,眼睜睜看著他如地獄修羅般,跌撞著走向樊籠。

隔著樊籠,還差一丈距離,他抬頭看她。

薑采怔忡看他,向他伸出手。

她突然尖叫出聲:“張也寧!”

她看到後方有法器淩空刺來,張也寧身子輕輕一晃,躲開致命傷,那法器卻還是刺穿了他。同一時間,青龍鞭向樊籠揮來,陣法升起,他解除了困住她的樊籠和枷鎖。

張也寧痛得蹙眉,唇下滲血,眼睛看著那樊籠炸開後、坐在地上血泊中的仰臉少女。

今夜無月,他無法靠月華來恢複修為。對手選了一個好時機。他目光已經迷離,步伐虛浮,跌撞兩步,到底摔跪在地。隔著一丈距離,他背過身,並不看她,再一次麵對那些從黑暗中走出的敵人。

張也寧聲音清淡:“我是可惜你天賦,希望你修為強大,統禦魔族。我教你學識教你道法,也是希望你知道人間至理,不淪為魔物本性的養料。

“你若是認為這是利用,那便是利用吧。我並不辯駁,並為此向你道歉。

“你既然不願意走這條路,我也不勉強你。我本就不應拿自己的願望去要求你,希望你和我一樣。薑姑娘,我救你也不是為彆的,隻是向你道歉。

“累你跟隨我一路,卻遭我利用,被我放棄。是我對不起你。

“你不和我一樣,並沒有什麼錯。日後,你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吧。我本就從未想過束縛你。

“你走吧。”

薑采怔望著他背影,她拚命地搖頭,可喉嚨被淚意堵住,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刻,她身子冰涼,月光不照到她身上,可她前所未有的眷戀那輪明月。

暗夜中的敵人向張也寧衝去,一個個叫囂著“你與魔為伍”,那法器再次罩住張也寧,紅血染白衣,他身形模糊。那絢爛無比的清光,宛如即將要墜落的流月。

月亮墜地,便再也不會有了。

薑采淒厲大叫,滿臉血淚,體內那股封鎖的力量終於被她掙脫。

她從後撲向張也寧:“張也寧——”

“玉皇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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