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進來。”吳語道。
來人推開門,卻不是找吳語的。
“李總,您父親來了,說要見您。”
李曄嗤笑了一聲,“他來得倒是快。”看來鄭彩霞已經被警方帶走了。
“不見,讓他滾。”
吳語皺眉,“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不用管。”李曄擺了下手,想說他自己能處理,但動作時扯到了之前碰傷的地方,疼痛傳來,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吳語眉頭一擰,唰地一下起身過來,“受傷了?”
“不小心撞了一下,不礙事。”
“我看看。”吳語二話不說就掀起他袖子,隻是看似急切,動作卻溫柔。
等手臂上的一片青紫露出來。
吳語臉一沉,指著那片傷冷聲道:“你把這叫做沒事?”
李曄‘嘖’了一聲,道:“隻是看著嚴重,等會找點藥塗一下就行。”
吳語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李曄有些不自然的放下袖子,一轉頭,就發現之前的人還沒走,“你怎麼還在這?”
來人心說,他也不想在這。
他有些為難道:“您父親把車停在了我們的出貨口,說見不到您,他就不走了,我們送貨的車子出不來。”
“!!!!”
李曄的火氣蹭一下就起來了,嗬斥道:“他不走你們不會趕他走嗎?實在不行報警處理。”
“算了,”李曄捏了捏眉心。
他了解李佳輝,不到黃河不死心,這次他不出去,還不知道要鬨什麼。
他轉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來人沒敢回話,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麵出去了。
吳語抬腳就往外跟,走了兩步後又倏地停下,他轉頭去看夏希樂,就發現對方已經站在他旁邊。
見他低頭,夏希樂咧嘴朝他笑了笑。
吳語歪頭思索了片刻,突然俯下身。
“做……哎!!”
等夏希樂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吳語夾在腋下往外走。
“你乾什麼?”
“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夏希樂:“……”
夏希樂生無可戀,“抱孩子有很多種方式。”
吳語:“我隻會這一種。”
“我還有好幾種配方。”
吳語腳步明顯頓了一下,“你喜歡哪種?”
夏希樂咬牙:“我喜歡自己走。”
“……”吳語。
吳語給換了個抱法,讓夏希樂坐到自己手臂上。
夏希樂心說,這不是會抱嗎?
“他為什麼會受傷?”
那傷一看就不是簡單的碰傷,吳語自知事情沒那麼簡單。
夏希樂沒瞞著,把早上的事情說了。
吳語周身的氣勢瞬間冷了下來。
研發中心是他在管,也就是說,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作為主管的他,居然一無所知。
是他失職。
夏希樂和吳語晚了幾分鐘,等他們到時,李曄父子倆已經對峙上。
隻見一輛黑色轎車堵在門口,兩邊都帶了人。
不遠處還有不少員工在圍觀。
吳語放下夏希樂,然後抬手召來一名保安。
“吳部長?”
“讓人散了,想看熱鬨的,讓他們回家看去。”
“好的,”保安領命離開。
不久後,人群依依不舍的離去。
夏希樂剛往前走了兩步就猛地頓住了腳步,因為他看清了之前被李曄擋住的男人的長相。
以男人站的位置和表情來判斷,這個人應該就是李曄那出軌了的渣爹。
但是誰能告訴他,快趕上男生女相漂亮級彆的李曄,為什麼會有一個馬臉、胖、眼睛還是眯眯眼的爹?
這不符合遺傳學。
餘光瞥見吳語走過來,夏希樂斟酌了一下,道:“你們就沒建議他去做一個親子鑒定?”
吳語聞言低頭看了他一眼,淡漠的唇線開啟,“做過。”
“……”夏希樂。
他一言難儘道:“遺傳真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吳語:“……”
他們剛走近,就聽到李曄冷聲道:“我給你一分鐘時間,立刻把車開走,否則就彆怪我不客氣。”
“李曄,我是你爸!”被兒子用這種態度對待,李佳輝惱羞成怒。
要不是為了鄭彩霞的事,他才懶得見這個不孝子。
李曄卻半點沒把他放眼裡,他嗤笑道:“你應該慶幸你我之間有這一層血緣關係在,不然我早就讓人把你丟出去了,哪裡輪得到你在這裡唧唧歪歪。”
“注意你的教養。”
“滾!”
“你個逆子!”李佳輝抬手指著李曄,氣得胸口起伏。
司機在一旁低聲提醒,“姐夫,我姐的事。”
想到鄭彩霞,李佳輝冷靜下來,“找個地方,我們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李曄冷漠道。
“不談也行,馬上撤銷對你鄭阿姨的指控。”李佳輝背著手,用著一貫的命令語氣道。
李曄冷笑,“你做夢!”
“你——”李佳輝指著李曄,“簡直跟你媽一樣的不可理喻。”
李曄的眼神徹底沉了下來,他譏諷道:“你有資格說我媽嗎?彆忘了你是怎麼發家的,當年要是沒我媽,有你的今天嗎?哦,不對,當年要不是我外公外婆替你周旋,你有沒有命活著都不知道。”
“他們救了你,還把自己女兒嫁給你,你做了什麼?在他剛生完孩子不久就出軌。”
“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夠了!!!”
李佳輝被罵得臉色鐵青,他最恨的就是彆人提當年,每次有人提起,都會讓他覺得,他的成功都是依附餘闌,依附餘家,他這些年的努力全都是白費。
當年餘闌生完孩子,本是件高興的事,可所有人都在他麵前說,
——你有今天,都是靠的老丈人家,一定要對餘闌好。
——要是沒有餘家,哪裡有你的今天。
他們把他貶低到塵埃裡,就為了凸顯餘家的大恩。
他早出晚歸的努力就是個笑話。
“是,我有今天都是靠的餘家。”他嘲諷道,“那你怎麼不去問問他們,當年是怎麼逼我寫下保證書的?”
“餘家不是大義凜然嗎?怎麼現在又要拿那保證書讓我淨身出戶?”
“那兩老家夥不過是見我現在有錢了,就想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據為己有。”
“李曄,你還真以為他們把東西拿過去了,東西就是你的了?想得美!我告訴你,那兩老家夥可不止你媽一個女兒,也不止你一個外孫。到時候替彆人做了嫁衣,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李曄眸中冷意森然,“不許……”
突然,一陣雨水從天而降,兜頭澆在了李佳輝和他帶來的人身上。
“老板下雨了,先上車躲雨。”
大家趕緊七手八腳的把李佳輝推上了車。
李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乾爽的衣服,又看了看對麵已經變落湯雞的李佳輝眾人。
這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替他收拾人了?
他茫然的抬起頭往天上看,然後,就看到了一根水柱。
順著水柱看過去,就見夏希樂正抱著一根水管往李佳輝那邊澆水澆得不亦樂乎。
見他看過去,夏希樂還朝他咧嘴一笑。
李曄:“……”
而這時,成功把李佳輝轉移到車上的人也已經意識到不對。
等看到是一個小孩搞的鬼,立刻指著夏希樂怒斥道:“那個小孩,你乾什麼?”
吳語就站在夏希樂旁邊,聞言掀起眼皮,冷淡的掃了對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眼瞎嗎?’
“玩水。”
夏希樂咬著牙才沒有笑出聲。
雖然被懟時不爽,但看吳語懟人卻是很爽的。
對方被吳語一噎,更氣了,幾乎是嘶吼道:“馬上給我停下。”
說完就想朝夏希樂那邊衝過去。
李曄一揮手,“攔下他。”
離得不遠的幾個保安立刻圍了過去,將人攔了下來。
“報警!!!抓了那癟三!!!”
車上突然傳出一聲怒吼,顯然是已經知道真相的李佳輝。
司機拿著大哥大,不確定道:“真的報啊?”
“報!!”
警察來得很快。
“這次又是怎麼回事?”前不久剛來一趟,這會還沒半天,又來了第二趟,警察也生出了點不耐煩。
“不是什麼大事,就我家孩子玩水的時候不小心澆到他們。”李曄認錯態度非常好,“我承認,玩水澆到人肯定是我們不對,但他們要不闖進我們公司,也澆不到他們對不對?”
“當然,他們的損失我們會賠償的。”
“什麼玩水,你就是故意的。”李佳輝已經換了身衣服,但頭發還是濕噠噠的,好不狼狽。
“大冷天的讓人往自己親生父親頭上澆水,李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警察狐疑的看了他們兩眼,有點難以置信道:“你們……是父子?”
其實中間那點停頓,大概隻有0.03秒,但李佳輝還是從中聽出了嘲諷。
他惱羞成怒,“我們不是父子,難道你是嗎?”
這些年,他就沒少因為李曄不像他被人笑話。
如果單純的隻是不像就算了,李曄母子倆又都長得非常好看。
一家人放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他頭上頂著一頂綠帽。
“怎麼說話的?”警察原本還在為自己說話的不妥當自責,被李佳輝這麼一懟,那點自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一直躲在吳語身後,扮演柔弱小孩子的夏希樂,偷偷探出一個小腦袋,舉手道,“警察叔叔,是我乾的。”
“但我不是故意的,”夏希樂癟了癟嘴,大眼睛裡迅速的包了一包淚,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我就是看地板臟了,想拿水衝一衝,但沒想到沒抱穩水管。我知道錯了,警察叔叔彆抓我。”
帶著哽咽的小奶音,再加上那張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臉,警察一下就心軟了。
人類幼崽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他先是安慰了一下夏希樂,“彆怕,警察叔叔不會抓你的。但下次不可以再玩水。”
“嗯。”夏希樂乖巧的點頭,“我記住了。”
“好的,乖了。”
安撫完夏希樂,警察瞪了李佳輝一眼,道:“不過是孩子不小心澆了你們點水,至於報警浪費警力嗎?”
被倒打一耙的李佳輝:“……”
“他們明明就是故意的。”
“哦?”警察好整以暇的問道,“那你說說,他們為什麼要故意澆你水?”
“他——”李佳輝一下詞窮,他總不能把家裡的事說出來。
“說不出來?”
“是這樣的,”李曄站出來解釋,“早上我們不是抓到一個監守自盜的賊嗎?”
當時來的就是他們派出所的,所以警察點了下頭,“知道。”
李曄就繼續道:“那賊被抓後,供出了幕後主使,而那個幕後主使,就是這位,”他指了指李佳輝,“的老婆。”
“自己老婆乾了壞事,他不僅不反省,他還把車開到了我們公司的出貨口,揚言說我們要是不撤銷對他老婆的指控,他就一直堵在那裡不讓我們出貨。”
李佳輝的車還沒開走,警察一看就看見了一輛橫在出貨口的小轎車。李佳輝眾人想否認都找不出借口。
警察轉向李佳輝,“這是真的?”
“不是,我隻是想和他說,這事肯定是有人誣陷……”
“那你堵人家門做什麼?”警察發出靈魂質問。
李佳輝一噎,“他不出來見我,我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是打算威脅受害人嗎?”
“不是!”
李佳輝知道不能再糾纏下去,不然鄭彩霞沒出來,他就得進去。
“警察同誌,是我不對,是我們做事欠考慮。”
“我堵了他的門,他澆了我們一身水,這事就抵了,您看怎麼樣?”
家屬之間的事本來就不好處理,能談攏是最好,所以警察轉頭去問李曄,“你覺得呢?”
李曄也不想再和李佳輝糾纏,他點頭,“可以,不過如果再有下次……”
“不會。”李佳輝趕緊道,“爸爸保證。”
李曄嗤了一聲,但沒再說什麼。
見雙方都沒意見,警察讓他們簽了字,事情到此結束。
李佳輝氣勢洶洶的來,灰頭土臉的帶著一身水走了。
李曄心情暢快得不行,一回到吳語的辦公室就直言要請夏希樂吃飯。
夏希樂說不用,“我就是氣不過他那麼說汪奶奶和餘爺爺。”
“多好的老頭老太太啊,”夏希樂感慨,“平時對我們這些外人都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對親女婿不好?”
李曄自嘲的笑了下,“可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凡李佳輝不做得那麼絕,連他媽媽留給他的東西都想侵占,他外公外婆也不會拿出當年的保證書。
以前也是他和媽媽瞎了眼,竟然相信那個狗東西。
這麼些年,李佳輝一直以忙為理由,極少回家。
因為媽媽也經營著闌夕,知道生意場上事情多,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小時候還問過,爸爸為什麼不回家,李佳輝當時怎麼解釋的來著?
哦,說是爸爸要努力掙錢給兒子花。
的確是給兒子花,可惜那兒子不是他。
說來也是命。
如果不是李佳輝突然把鄭彩霞那對母子帶回家,他直覺沒那麼簡單,就找人去查了查,一查之下才發現,李佳輝不是第一次出軌,而是二十年前就已經出過軌。
那個孩子隻比他小一歲。
在他以忙為借口不回家時,他卻在彆處儘職儘責的給人當著一家之主和慈父。
李佳輝做得隱蔽,如果不是底下人無意間撞見了那孩子,還發現不了。
要怪隻怪李家基因太強大,那孩子長得和李佳輝有七八分像。
想到這,李曄突然很慶幸,自己沒遺傳到對方的尖嘴猴腮。
李曄在回憶過去時,夏希樂也沒閒著,他在想上一世的事情。
按李佳輝話裡的意思,餘爺爺和汪奶奶手裡有讓李佳輝淨身出戶的保證書。
既然這樣,那上輩子的闌夕怎麼會沒了?李曄甚至連提都沒提過。
就算經營不善破產了,也不至於不敢提,何況這還是李曄媽媽創立的公司。
半響,他突然靈光一現。
——對!他漏了小胖娃。
假如,假如小胖娃沒遇到他們家,真的失蹤了。
那這個時候的餘家肯定亂成一團,忙著找孩子,根本顧不上李曄。
而李曄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拿自己的事情去煩二老,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保證書的事情,以至於讓李佳輝侵占了母親的公司。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一切已成定局。
最後沒辦法,隻能去深市創業重新開始。
大概也是因為沒護好母親留下的東西,所以李曄才一直沒有提起過。
嘖!李佳輝果然夠渣!
見李曄一直沉默,夏希樂摸了摸下巴,安慰道:“彆難過啦,為了渣爹不值得。”
“你不懂。”李曄說。
他不是為渣爹難過,而是在為他媽媽和外公外婆不值得。
多年的真心付出,換來的卻是忘恩負義和羞辱。
更何況,他外公外婆根本就看不上他的那點資產。
餘家雖然看著隻是書香門第,但卻有極深的底蘊。就他外公手上的藏品,隨便拿出去一樣,都夠李佳輝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上好幾年了。
“我怎麼就不懂了?”夏希樂表示不服。
“我媽也出軌了。”
“你說什麼?”李曄震驚的看向夏希樂。
夏希樂就把能說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前不久剛離的婚,不然我和哥哥也不會到海市來。”
“她……”李曄有些詞窮。
他想安慰一下夏希樂,卻發現對方好像並沒有絲毫難過的意思。
“你……”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難過?”夏希樂接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