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他趁她一個不注意去叫救護車,古川久彌沙警惕地盯著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幾乎想把手上滾燙的退燒貼甩在被子上:“去給你換退燒貼!”
……
鬆田陣平拿著新的退燒貼進門的時候,床上的人已經睡了過去……又或者昏了過去。
他認命地再次歎了口氣——今晚是要陪這位古川大小姐折騰一晚上了。
他給大小姐換好退燒貼,蓋好被子,便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下,打算在椅子上將就一晚。
話雖這麼說,但真正當他躺靠上椅背的時候,他卻怎麼也進入不了睡眠狀態。
鬆田陣平微微側頭,看著床上睡得不太安穩的古川久彌沙,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恍神。
——你哪裡點的粥?這家店可以拉黑了。
他曾經在另一個人口中聽到過這句話。
那是他“記憶中”自己第一次下廚,堪稱慘絕人寰的成品被端上桌後,對方也是咬著勺子,皺眉問出了這句話。
鬆田陣平從此不再碰廚房。
直到……
鬆田陣平閉了閉眼,於黑暗中,又看到了那場炸出滿天星屑的盛大爆|炸。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場爆|炸中失去了一個人,可周圍所有人都告訴他,他記憶中的那人從來就不存在。
從沒有人在警校中偷偷給他塞過情書,從沒有人為了他奮力考上搜查一課,從沒有人在他幾乎被好友的身亡擊潰的時候,給他端來那一碗雞蛋羹。
也從沒有人一把將他摔開,自己鑽進了那節摩天輪的車廂。
“雖然沒有前輩三分鐘拆彈的本事,但這種炸彈,給我六分鐘怎麼也夠了吧?”
她踏上那節通往死亡的車廂的時候,甚至回頭朝他一笑。
“不要擺出這副表情,鬆田學長。”
如花的笑靨在背光的陰影中熠熠生光,一瞬間點亮了這三年來,他因為摯友離世而晦暗的人生。
“荻原學長也是我的前輩,不要以為隻有你想為他報仇啊。”
她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會在那節狹隘的車廂中終結此生的可能。
“我們等了三年才有這個機會,我不會讓鬆田學長搶先的。”
仇恨、遺憾、愧悔……這三年間他早已習慣在每夜每晚的夢魘中踽踽獨行。
如今突然有人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我和你一樣。”
下一瞬,他看著摩天輪車廂的鐵門“哐”地閉合,在他的視線中輕緩地升高。
——後來回想起來,就如同一輛逐漸駛往地獄的緩慢列車。
當時他們都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分彆。
就好似在搜查一課某個忙碌的清晨,交完報告的女孩湊到他桌前,笑眯眯地對他說:“想吃樓下的奶黃包了,前輩出去買早飯的時候幫我帶一個吧?”
他會嫌棄地看她一眼,腳步卻誠實地邁向了電梯。
然後他會帶著她最愛吃的奶黃包,連帶著買的熱牛奶一起扔到她桌上,隨即被她抬頭瞪一眼。
嬌俏的麵容被朝陽染成生機勃勃的模樣,一如她在他記憶中那般活蹦亂跳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終止在那場盛大的煙花之中。
那場爆|炸帶走了她的生命,更帶走了她的“存在”。
仿佛隻在一夜之間,所有人的記憶中都失去了她的身影。
昨日還笑眯眯打招呼的同僚不記得,被她逮捕過的犯人不記得,連帶著所有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都在記憶中抹除了她的存在。
他回去過他記憶中她的學校、她的家庭、她常去的店鋪……
無論他怎麼解釋,怎麼向他人描摹她的模樣,都隻能得到對方茫然的目光。
他失去了她,她的陪伴、她的生命、甚至是……她的存在。
仿佛她的到來就是為了給他編織出一場盛大虛幻的夢境,一朝夢醒,再無蹤跡。
他開始感到害怕,他怕自己也會忘記她。
一個人離開後,便隻能活在旁人的記憶之中,現在她已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如果他再忘記她……
她便再也不曾存在過。
那是比死亡更無法讓人釋懷的……遺忘。
他開始學著她的模樣給自己做雞蛋粥,開始學著她去吃警局底下的那家奶黃包,開始學著她整理房間,開始學著她……
在她走後,他漸漸將自己活成了她的模樣。
如果有那麼一天,連他都身不由己地忘記了她的存在,那至少,他的存在可以證明,她曾經來過。
她曾經在這個世上留下過這麼深刻的印記,鮮活在他的記憶裡,銘記於他的骨血內,篆刻進他的生命中。
他幾乎是報著這樣絕望的希望活下去。
直到他看見古川久彌沙。
這個他最開始連名字都沒記住的小姑娘,擁有與她同樣清澈的眼神,說出了與她一樣的話語。
他突然覺得自己堅持的這一切擁有了意義。
鬆田陣平從不信鬼神,但在那一刻,他突然真心地感謝上天的眷顧。
他暫時無暇去深究這個名叫古川久彌沙的人,與他記憶中的女孩有什麼關聯。
但單單隻是在她身上看到些許曾經的影子,已然令他欣喜。
——那是她曾經存在的證明。
真好,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原來還有能證明她存在的人。
他會找出她們兩人的關係,然後……
鬆田陣平的目光落回床上酣眠的身影,靜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馬自達選手一騎絕塵,已經在向終點進發!
來點評論嘛QAQ勸你們不要不識好歹不然我跪下來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