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按鈕是停下?!”
降穀零被鬆田陣平推得一個踉蹌,坐到在了車廂的角落中,身旁散滿了灑落的資料。
他坐在一片雪白的文件之中,卻陰暗如晦。
“到底哪個按鈕是停下?!”
*
23:29。
古川久彌沙一路跟著琴酒踉踉蹌蹌地向郊區的林地走去——多虧了組織的酒店選址偏僻,才能讓他們繞開大路,紮入一旁的密林。
半分鐘前,她掛斷了降穀零的電話,幾乎在瞬間便收到了他的來信。
係統告訴她,降穀零問她是不是在酒店裡。
她本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一時已經思辨不清。
她知道降穀零在擔心她的安危,怕她也在酒店中,和琴酒同歸於儘。
這就是當時她沒有將整個計劃透露給對方的原因,畢竟“在爆|炸瞬間傳走”這種事哪怕她敢說,對方也不敢信。
但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酒店,按理來說這炸|彈已經沒用……
不,不對!古川久彌沙甩甩腦袋,現在琴酒已經在懷疑她了,如果這炸|彈不爆,不是更將把柄遞到了琴酒手上?
她摸向口袋中的手機,靠著係統的指揮,斷斷續續盲打了一條短信回過去。
“不在,炸,定位我的手機。”
——她不在酒店中,依計引|爆|炸|彈,定位她的手機前來支援。
時間不允許她廢話太多,她相信降穀零看得懂她的意思。
她和琴酒一前一後地行走在幽暗的密林之中,恍惚間時間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晚,也是這樣的時刻,也是這樣的樹林,她最終功虧一簣。
*
23:29:50。
降穀零躲過鬆田陣平迎麵揮來的又一拳,將手中的手機扔給他。
“你不信我,至少也要信她。”
他喘了口氣,擦了擦嘴角剛剛被打破的皮,“如果這真的是她,現在她那裡的情況還不明朗,我們能做的,就是按照她說的去執行計劃,不要額外給她添亂。”
鬆田陣平眼裡隻有短信上那短短一個“炸”字。
他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衝口而出:“……如果她在裡麵呢?”
降穀零已經坐到了電腦前,調用了IP查詢的軟件,將018的公安手機號輸了進去。
“查到了,現在定位不在酒店,她讓我們跟著這個地址去支援她。”
他回頭,看向了正渾身顫抖的鬆田陣平:“我們要相信她。”
*
23:30。
轟——
震天的爆|炸聲從身後傳來,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古川久彌沙回頭,看向了他們來的方向。
組織的酒店正在火光中熊熊燃燒,一切依照她的計劃,縱使出了點差錯,但終究還是進行到了這一步。
她有些站立不穩,向前倒去。
琴酒回身扶住了她,她靠在他的懷中,估算了一下,還沒到最佳的動手時機。
“抱歉……我,我有點走不動了,”她的聲音很輕,“你不用管我了,你先走吧。”
她喘了口氣,聲音十分虛弱,“你說的沒錯,酒店中有炸|彈,我們的行蹤泄露了,一定有人在針對我們……你快走,我留下斷後,我現在這幅樣子,帶著我,我們都走不掉……”
其實說出這番話時她尚有些猶豫。
這算是欲擒故縱的反話,但她不確定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她的琴酒吃不吃這一套。
如果他真的扔下她轉身就走的話……那就隻能在這裡動手了。
好在琴酒沒有真的丟下她不管,他隻是頓了一下,便彎下腰,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就像先前在酒店電梯中的那樣。
她鬆了口氣,找了個合適的角度窩在他的懷中,伸手撫上了他的左胸。
那裡是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突然,她覺得手下防彈衣的紋路似乎有些不對。
今天她一整天都和琴酒待在一起,期間摟抱親密了數次。
她能感受到他外套下內襯的防彈衣材質,甚至摸索出了他用的並不是子彈與刀劍兩用的防彈衣——兩用的防彈衣當中一般都內嵌鋼板,容易對人的行動造成不便,琴酒更喜歡輕薄的防彈衣款式,隻防子彈,防不住利刃。
但此刻她眼前這件防彈衣……似乎和今天好幾次她鑽入他懷中時,看到的紋路不太一樣?
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瞬間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因為高燒而導致的眼前模糊。
“宿主,前方大概100米處停著一輛車,車裡坐著麥斯卡爾。”
古川久彌沙聽到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看向了係統提示的方向。
100米已經是個很近的距離了,她已經能看到那輛車的輪廓。
麥斯卡爾?就是她以為是降穀零的那個麥斯卡爾?
降穀零收到了她的短信,竟然這麼快就到了這裡?
她沉了口氣,既然後援已經到了……那她下手便沒有顧忌了。
古川久彌沙閉了閉眼,將手中剛剛從腿上趁機取下的利刃握緊。
琴酒正抱著她,一步步向那個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與臂膀都很穩,一如她此刻握刀的指尖。
萬千思緒在她腦中過了一霎,她不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猛地睜眼,將手中的利刃送入了琴酒的左胸——他的心口。
“噗嗤”的刀刃入肉聲從耳邊傳來,而有衣物和防彈衣的阻擋,她身上甚至沒有被濺到多少鮮血,觸感不真實到讓她恍惚懷疑自己仿佛沒有刺中他。
但她刺中了。
她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懷抱猛地一怔,隨即瞬間脫力,雙臂一鬆,她便摔在了地上。
古川久彌沙勉強站穩,手中卻緊緊握著刀柄,更深地將它往琴酒的胸膛處送了送,甚至使力狠狠一攪,誓要一刀斬斷他的所有生機。
那個黑衣金發的身影在她的身前轟然傾倒,她聽到身後車輛開門的聲音。
她不用回頭也能知道,那是麥斯卡爾走了出來。
——啪嗒、啪嗒。
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麥斯卡爾走到了她的身邊。
剛剛那一刀已經用去了她全部的力氣,她跪倒在琴酒身旁,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她微微抬頭,麥斯卡爾站在了她眼前。
他逆著月光的身影十分高大,將她整個攏在了身前的陰影中。
麥斯卡爾在她身前站定,突然勾唇一笑。
那是怎樣一個笑容?
她無法形容,似喜又諷,似怒又怨,複雜地無法讓她用任何詞去形容。
“是你。”
她聽到身前的麥斯卡爾這麼說。
聽到這個聲音,古川久彌沙臉上瞬間失去所有血色,她謔地抬頭,看向了麥斯卡爾的臉。
然後她看到,麵前的人伸手,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月光下的背光身影看不清麵容,她卻對那副模糊的臉孔熟悉到骨子裡。
“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