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動作下顫栗,神色渙散間,仿佛已經被他支配了神思。
赤井秀一卻知道,那個受多巴胺分泌的支配而飲鴆止渴的人是自己。
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傾身,將她揉進懷中,吐息間已經有幾分顫抖“你現在還有機會。”
古川久彌沙眼中渙散的神光漸漸回籠,她看著赤井秀一,眨了眨眼,似乎才將將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她攬著他的脖子,十分篤定地搖了搖頭,甚至連臉上都是掛著笑意的。
沒有半分猶豫後悔,一幅死心塌地、逆來順受的樣子。
——與當年飛蛾撲火時的樣子多像啊。
赤井秀一將她的這幅樣子看進眼中,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那一年翩然著撲進自己懷中的身影。
他驀地笑了一下,瞳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停下了所有動作,從她身上翻了下來。
可惜,從最開始,飛蛾撲火的人,就是自己——也隻有自己。
他扯過被子給古川久彌沙蓋上,不再看她。
房中的空氣由燒灼的情膩轉為沉默的靜闃,一時間隻剩下兩人的呼吸。
古川久彌沙被餘韻侵蝕的頭腦漸漸回神,但尚對這樣的情況有些懵,她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愣愣地轉頭去看他。
“你……不繼續嗎?”
赤井秀一下意識想去床頭拿煙,卻抑製了自己的想法,但他還是不看她,隻是淡淡回了一句“繼續什麼?如你所願地繼續下去,然後默認我接受這場‘交易’?”
她的心甘情願也好,她的不反抗也罷,從來不是因為顧慮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是因為他赤井秀一這個人。
那一切都是因為,她將這視為交易,他接受了她的付出,便要接受她的要求。
赤井秀一靠著靠背坐了起來,冰涼的床沿撲滅了他一切熱度,這一刻他無比清醒。
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我想從你臉上找到推拒不願的痕跡,但沒有,從頭到尾都沒有。”
古川久彌沙當真隻把這一切當一場再公平不過的交易,坦然地、堅定地接受。
甚至連一丁點都不覺得,她將他們之間的感情當做交易籌碼這件事,有任何不妥之處。
他終於意識到,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便是錯位的。
“我說過……我們的感情始於謊言與欺騙,所以我不會去貪心地奢求永恒與忠貞。”
古川久彌沙顫了顫,眼眶中蓄了許久的淚意突然湧了出來。
“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連這份‘感情’本身,都是假的。”
從一開始,一切就都是假的。
他隻當她是撲火的飛蛾,卻到此刻才知道,她是那支燃燭。
他深吸一口氣,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轉而道“我可以幫你。”
古川久彌沙動了動。
他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她“但是我們需要更周密的計劃,至少,你要保證自己活著回來。”
古川久彌沙伸出手臂,壓在了自己的雙眼上,半晌,沙啞顫抖的聲音終於傳來“……好。”
降穀零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某些習慣。
他習慣早起,習慣睡前將房間的窗簾拉開一段,習慣用清晨的晨光將自己喚醒。
因為灰原哀的入住,他被占據了二樓裡古川久彌沙最近的那間房間,被迫搬來了三樓赤井秀一的隔壁。
種種習慣與巧合,造就了他今天睜眼便看到古川久彌沙和赤井秀一站在陽台上抽煙的一幕。
她穿了一身風格迥然的浴衣,似乎完全換了個人一樣的背影,卻仍是讓他一眼認了出來。
他們在初升的朝陽下相對而站,看著美好又般配。
古川久彌沙全程背對著降穀零的方向——他從沒意識到這幢房子的隔音居然這麼好,明明他們隻有一牆之隔,可他卻半分聲音都沒有聽到。
他隻能看著赤井秀一的嘴唇開開合合,勉強用唇語辨認出他說了什麼。
紗簾晃動間,兩人的身影在陽台上糾纏著撕|扯,最終古川久彌沙的身體被一把托起,赤井秀一把她抱回了房間。
他又能聽到那聲關門的巨響了。
他想,他現在或許應該製造點意外,又或是直接去敲門打斷這一場鬨劇。
但他隻是躺在床上,凝視著漸漸攀上暖陽的天花板,罕見地失去了片刻思考能力。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房間傳來了房門開合的聲音,聽著腳步聲,並不是女性。
降穀零翻身下床,打開了房門。
赤井秀一正拿著煙盒與打火機,打算出門抽煙,正好迎上了隔壁降穀零的眼神。
他們相識這麼久,從合作到敵對再合作,數年下來亦敵亦友的立場,赤井秀一了解他一如他了解自己,幾乎瞬間便意識到,降穀零有話對自己說。
他想了想,打了個手勢,壓低了聲音“她在睡覺,去你房間。”
降穀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過了赤井秀一的房門,卻還是點點頭,側過身,將他迎進了門。
他的房間沒開燈,隻有一縷順著窗簾縫隙攀入房中的晨曦照亮,赤井秀一看了一眼窗邊的窗簾,頓了一下。
“你看到了。”不是疑問句,赤井秀一的語氣非常肯定。
降穀零也沒有隱瞞的打算,他沉默了一下,直接開門見山,吐出了驚天一問。
“‘你殺過她一次’……是什麼意思?”
赤井秀一點煙的手頓住。
降穀零沒有等他回答——因為他知道如果隻有這句話,赤井秀一可以有一萬種推脫敷衍的說辭。
他於是將第二句話也拋了出來“昨晚她從噩夢中醒來對我動手的時候,也無意中說過一句話——你還要,再殺我一次嗎?”
最開始降穀零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猜到了她的噩夢是琴酒,也猜到了這句話是她對琴酒說的。
但他以為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那一晚她和琴酒在樹林中獨處過一段時間,他們還聽到了槍聲。
很明顯,兩人之間發生過激烈的槍|戰,甚至還有可能有其他,更有甚者她或許差點死在他手下——畢竟那一晚她高燒未退,能從琴酒手底下活命已經是奇跡,而她最後狼狽奔逃的樣子他和鬆田陣平都看在眼裡。
這似乎便和這句話的語境相符。
但今天再次從赤井秀一的口中看到這句話,他突然有了一種荒謬的猜測。
赤井秀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再度點起了煙,輕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會質問我,對她做了什麼。”
畢竟他都看到了他們在陽台上的糾葛,又知道她現在睡在他房中,一切都是這麼容易讓人誤解。
降穀零冷笑一下“我沒有瞎,我可以看到你身上的怨氣,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說著,降穀零搖了搖頭“……顧左右而言他是沒用的,回答我的問題。”
赤井秀一抬起頭,看向了他。
古川久彌沙再度睜眼時,已經快到了中午十一點。
算起來她其實也沒睡多久,但因為係統的幫助一覺無夢,又解決了心間一樁大事,倒是睡得十分舒適。
赤井秀一已經不在房間裡,鬆田陣平和江戶川柯南這個點也不可能在家中,降穀零今天上午有波洛的工作,所以她下樓時,隻有灰原哀一個人在桌上吃午餐。
灰原哀聽見腳步聲,抬頭見她從三樓下來,頓時翻了翻白眼“歪脖子樹有這麼好?”
古川久彌沙歎了口氣,沒有告訴灰原哀,她和那棵歪脖子樹都已經快鬨掰了。
……雖然目前從好感度的數據上還看不出來。
見她這幅樣子,灰原哀皺了皺眉“不是赤井秀一?難道你是從降穀零房間出來的?”
古川久彌沙隨手抄起一塊麵包,塞進她的嘴裡,“吃你的麵包吧。”
見她確實狀態不太好的樣子,灰原哀默默收了聲不再開口。
古川久彌沙草草吃了幾口,看了一眼表,準備回房間洗漱換衣了——她一會兒還要和降穀零一起回一趟公安。
灰原哀在身後叫她“江戶川君給我傳了短信,讓我提醒你不要忘記下了課去接他。”
古川久彌沙……雖然沒有忘記,但這個時候被提醒還要去應付第三個男人,總覺得有點心累。
她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