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沒有出門,但古川久彌沙很肯定地聽到他昨晚打電話的聲音,他今天並非沒有事。
但他推掉了全部的事,在家陪了她一天。
或者說……“看住”她一天。
他遮掩得很好,表現得如同往常放假一樣,坐在客廳裡陪她看電視,甚至閒暇時看著她插插花讀讀書,甚至看著她打遊戲,仿佛這隻是一個尋常的假期。
但古川久彌沙知道,他在不安,他不安她會逃跑。
——畢竟一個手腳正常的她,看上去實在太危險了。
她歎了口氣,走到了他身邊,輕輕抱住了他。
她察覺到自己抱上去的那一刻,降穀零陡然僵硬的身體。
古川久彌沙以為他在不習慣,不習慣時隔這麼久後他們兩人的親近,於是她更深地鑽入了他的懷中。
“零,不要那麼緊張,我不會走的。”她想安慰他。
但口頭的安慰顯然不夠,她試圖和他講道理:“我的身體……其實很早前就好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也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裡,離開你,所以你不用太緊張……”
她的話約莫起了一點作用,她察覺到降穀零回抱住了自己。
她總算放下了心,從他懷中抬起頭,輕輕吻住了他。
雙唇相貼的那一刻,她沒有感受到任何他的回應,甚至比剛剛自己抱住他的時候更多了幾分僵硬。
古川久彌沙有些奇怪,她撤離了他的唇,睜開眼看向他。
降穀零的臉色不太好看,看著她的目光中有幾分火氣與絕望:“……你又想乾什麼?”
古川久彌沙怔了怔:“什麼?”
“你這幅樣子……示弱、討好、甚至獻身……”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有些疲憊,卻仍是緊緊地盯住她。
他環在她腰際的手越來越緊,幾乎勒得她喘不過氣:“……你又想乾什麼?”
古川久彌沙啞口無言。
“不是,我……”
她想要解釋,但似乎從她吻上去的那一刻,降穀零就陷入了過往那些並不美好的回憶中,他自顧自地說著。
“你又想瞞著我……去做什麼事?”
古川久彌沙被他摟得太緊了,有些難受,便掙了掙,“不是,零,你聽我說……”
她微弱的掙紮似乎更刺激了他,他直接卡住了她的下巴,不管不顧地吻了下來。
那是他恢複記憶後,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帶著他壓抑許久的不安與怒火,帶著一些自以為又將再度失去她的絕望,他將她扣在了沙發上,近乎發泄地吻了下去。
古川久彌沙是想掙紮的,甚至如果這樣冒犯她的是其他人,她會直接動手反擊回去。
但現在壓在她身上的是降穀零。
他的衝動是從她剛剛的無意識掙紮開始的,她不敢再亂動,隻怕更激化他的情緒。
她隻能仰著脖子去迎合他的深吻,試圖用這個吻來平息他的不安。
但她的回應卻仿佛沒有帶來任何正向作用,隻是進一步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與渴望,他甚至已經將手伸上了她的紐扣。
古川久彌沙勉強從他的吻中解放出自己的雙唇:“等等!零……”
降穀零不依不撓,紐扣崩落的聲音在客廳中響起,他的聲音痛苦而壓抑:“你又要拒絕我嗎?”
古川久彌沙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想拒絕……”
於是降穀零重新壓了下來。
古川久彌沙覺得事情的發展開始脫韁——平心而論她確實不想,也不會拒絕降穀零,她從不抵觸與自己心意相通的愛人做這種事,但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們之間還沒有解開任何誤會,甚至有越來越加深一切誤解的趨勢。
但在這一刻,無論是她的拒絕還是迎合,都會給他帶來更深的刺激。
“零,你冷靜一點……”她隻能回抱住四處作亂的他,試圖用語言去撫平他的內心,“這樣的情況下,你真的想要嗎?”
他終於聽進去了她這句話,卻不知道又誤解成了什麼意思。
他從她的脖頸間抬起頭,瞳中已經染上了幾分殷紅,“為什麼不想?這麼多年……這麼久了……”
他的話像是夢囈,又像是積壓了兩世的宣泄:“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古川久彌沙不知道說什麼了,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視他目中熾烈的情誼,直愣愣地敲擊在她的心上,讓她心神震蕩。
她歎了口氣,摟住了他的脖頸:“那好吧。”
結果就在古川久彌沙都服軟接受他的時候,降穀零突然停了下來,看了她半晌後,從她身上坐了起來,自己停住了一切動作。
古川久彌沙又懵了:“……零?”
他明明上一刻還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為什麼在她不再拒絕後,他卻反而退開了?
降穀零的聲音有些疲憊,更多的卻是沉寂:“……我不答應你的交易。”
古川久彌沙:?
他伸手,替她拉好剛剛被他親手扯開的衣領,將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無論你想通過這件事達成什麼目的,我都不會同意。”
他將仍然愣怔著的她扣入懷中,抱得很緊,“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古川久彌沙:……
這麼多世界以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對哪個男人感到“無從下手”。
無論是她的推拒還是接受,似乎都會被他解讀成利用。
活脫脫一個“狼來了”的嚴重ptsd患者。
她歎了口氣,硬是從他懷中掙了出來,看著他:“零,聊聊吧。”
降穀零冷著臉,再次將她扣回懷中:“我說過,我不會同意。”
“……我真的不是要騙你,也不是要離開,也不是……唔!”
降穀零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像是鐵了心不讓她再開口“蠱惑人心”。
古川久彌沙語調終於硬了幾分,“既然你不肯相信我的話,現在又什麼都不肯聽我說,那把我關著又有什麼用?我說我不會逃走你信嗎??”
她的話顯然又刺激了降穀零,“你要走?”
古川久彌沙:……
她甩開了他的手,怒氣衝衝地回了房間,“砰”地一聲將門砸得震天響。
降穀零跟到了她房門口,似乎想要進來,但還是在門口停住了步伐,最後隻是朝門內輕輕開口。
“窗戶上裝了傳感器,你如果要離開,我會知道的。”
古川久彌沙:……
真是活該你母胎單身29年。
當天晚上古川久彌沙沒有出來吃飯,到了飯點,隻有薯條獨自打開門飛了出來。
諸伏景光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瞥了一眼薯條——他多少也已經知道薯條的秘密,就直接問薯條道:“古川不吃嗎?”
薯條搖了搖頭。
“她不餓嗎?”
薯條又搖了搖頭。
“……”
降穀零端著飯碗不說話,諸伏景光一看就知道兩人間又出問題了,他歎了口氣,低頭吃飯。
吃完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對著坐在桌子上打飽嗝的薯條低了頭:“我們給她留了飯,我和零有事要出門一趟,你讓她出來吃飯吧。”
降穀零倏地抬頭:“我沒有……”
諸伏景光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拉住了他往外拽:“不,你有。”
降穀零:……
直到諸伏景光拉著他都走出半條街的時候,降穀零還在回頭看,諸伏景光歎了口氣。
“彆看了,她真的鐵了心要走,你攔得住嗎?”
降穀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頓住了腳步:“我先回去了。”
諸伏景光:……
他幽幽開了口:“古川之前說想吃糖炒栗子,前麵超市裡新擺了一個攤位,要去看看嗎?”
降穀零停住了腳步,然後看了看他:“我先回去看看,你能買了帶回來嗎?”
這下連諸伏景光也沒轍了,他隻能跟著降穀零往回走,邊走邊歎氣。
“……你們聊過嗎?”
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怎麼回事,但從這階段的事情裡多少也能猜出一二。
“從你虐殺皮斯克開始,我就一直擔心你的情緒,在古川回來後,我以為你能漸漸好起來。”
降穀零沒有反駁他那句“虐殺”,隻是淡然地垂了眸:“我隻是在以牙還牙。”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沒有接他的話,隻是自顧自地往下說,“後來她不僅回來了,還奇跡般地好起來了,但你怎麼越來越不對了?”
降穀零知道好友是好意,但很多事他無法和諸伏景光言明,於是隻能含糊道:“她還會再度離開。”
他的話中甚至直接用上了陳述句。
諸伏景光很奇怪:“她和你說了嗎?她要離開?”
“……沒有。”降穀零頓了頓,“但她從前每次不告而彆,也從來沒和我說過。”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那還是那個問題,你們聊過嗎?”
“最開始,我確實想從她那裡得到解釋——或者說真相。但後來我又覺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可能是彆有所圖,我被她騙了幾次,無法不再用質疑的眼光去看待她的任何言語和行為。”
說到這裡,降穀零垂下眸,有些話他就沒法和諸伏景光說了。
其實那一天古川久彌沙回來時他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
他不知道對方身上還有多少神奇的能力,但他很確信,如果她能做到讓整個世界的時間線重溯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她會再次將自己從他的身邊奪走,而他對此沒有任何辦法。
那天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如果那一天真的注定會到來,那在她再次離開前,他希望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回了安全屋前,天邊擦黑,月色高掛,屬於她的房間裡亮著暖黃色的燈,從窗外看去,能看到她在房間裡和她的海鷗打鬨。
鮮活的、靈動的身影,是他轉世輪回,時隔經年都無法遺忘的,鐫刻於靈魂深處的人。
降穀零看著窗內的剪影,突然頓住了腳步。
“走吧,去買糖炒栗子。”
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