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草鞋、晚餐和歌聲(1 / 2)

戰地攝影師手劄 痞徒 12795 字 6個月前

相對“乾燥”的草甸子上,衛燃站在自己的挑子邊上,耳朵裡聽著劉班長的介紹。

“那是咱們衛生隊的季護士,季春蘭同誌。”

劉班長說完又示意衛燃看向已經走到十米之內的那個喇嘛,“那是我們的奘族向導,算是向導吧...

我們前天才遇到他的,他不會幾句漢語,所以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叫他江巴格桑,那應該是他的名字。”

應該?昨天才遇到?

衛燃對這個小隊的組合愈發的好奇。

那位季護士和那位可能叫江巴格桑的喇嘛也已經趟著爛泥走上了草甸子。

這離著近了,衛燃也得以看清,無論是季護士還是江巴格桑,他們的年紀看起來都不大。

前者估計能有20歲就頂天了,同樣一臉的菜色,同樣滿是補丁的紅軍製服,手裡還拿著一掐雜草。

後者恐怕年紀還要小一些,兩頰各有一團高原紅,臉上還掛著個燦爛的有些刺眼的笑容。

他除了一隻手拿著個轉經輪,另一隻手還有個包袱皮,裡麵同樣有些雜草。

“這位同誌是...”季護士好奇的打量著正在打量自己的衛燃。

“這是衛燃同誌”

劉班長幫忙介紹道,接著又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你好,衛燃同誌!”

季護士乾脆利落的朝著衛燃敬了個禮,等衛燃下意識的回禮之後,又主動和他握了握手。

那一沾即分的觸感,卻讓衛燃從對方的指尖感受到了冰冷的涼意,更注意到了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劃傷以及尚未痊愈的凍瘡。

就在衛燃和季護士結束握手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小喇嘛也學著季護士的樣子朝著衛燃敬了個並不標準的軍禮,並在後者下意識的回禮之後,臉上掛著愈發燦爛的笑容,砰砰作響的拍了拍他的胸脯,“江巴格桑!”

“衛燃!”衛燃學著對方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革命!抗日!同誌!”

江巴格桑嘴裡蹦出了三個發音並不標準的漢語詞彙,接著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江巴格桑!”

雖然這語言溝通不算通暢,但衛燃也多少猜到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相互認識之後,眾人也就席地而坐的圍攏在了那個名叫薑裕的病號戰士身旁。

“我隻找到這麼多的野菜”

季護士說著,將手裡那一掐最多不到二十顆的“雜草”放在了小喇嘛江巴格桑展開的包袱皮上。

相比她的收獲,江巴格桑的收獲並沒有多多少,但卻有一隻最多核桃大的青蛙屍體以及一條最多隻有小拇指大小的不知名小魚。

“江巴格桑!你真厲害!這下咱們有肉湯喝了!”劉佑鄉開心的說道。

“同誌!”江巴格桑嘴裡冒出了似乎是他僅會的幾個漢語詞彙之一,並且再次露出了一個乾淨又燦爛的笑容。

“來!咱們現在就做飯!”劉佑鄉招呼道。

他這邊話音未落,名叫李壯和張二娃的兩名小戰士便已經從病號薑裕身後靠著的那倆籮筐裡取出了幾樣“廚具”。

這所謂的廚具,不過是一個形似二戰德軍傘兵盔,但卻帶有個把手的銅瓢,以及一把帶有五色旗圖案的搪瓷勺子罷了。

在衛燃的注視下,這倆小戰士在將廚具交給劉班長之後,他們倆立刻又各自拿起一根木棍,熟練的挖開腳下潮乎乎的泥土。

隻不過看他們那挖幾下就要歇一歇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恐怕已經有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借著起身在自己的那倆竹筐裡翻找東西的功夫,衛燃也看了看他們的竹筐裡的東西。

這倆竹筐裡的東西實在是不多,第一個筐裡,除了三個用草繩綁在一起的搪瓷缸子和兩個木頭塞子的鋁水壺之外,還有幾雙成對綁起來的草鞋,兩個衛燃的竹筐裡也有類似造型的木製物件,除此之外便是一把把經過仔細整理之後捆起來的枯黃草莖。

另一個竹筐裡,除了同樣壓在筐底的枯草之外,還有一個暗紅色的包袱皮和兩個粗布做的單挎包,以及一條補丁套著補丁的破毯子。

那包袱皮的顏色和小喇嘛身上的僧袍顏色完全一樣,估計就是他的東西。

就連那倆單挎包都能輕易的找到對應的主人,其中一個包蓋上縫著十字圖案的紅布,這應該是季護士的東西。

另一個則繡著鐮錘的標誌以及繁體的“劉”字,想來,這個包應該是劉班長的。

沒有繼續細看,衛燃從自己的竹筐裡拿出了那個塞著一團布的搪瓷缸子。

小心的將那團布取出來解開,這裡麵卻隻裝著兩根火紅的乾辣椒和一小把青稞麥粒。

他甚至有把握,隻要給他最多五分鐘,他肯定能數清楚這些並不算多麼飽滿的麥粒一共有多少顆。

略作思索,他將這一小把麥粒用那塊粗布重新包好塞回了搪瓷缸子,隨後拿起了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英軍水壺。

小心的擰開蓋子,他卻無奈的發現,當初他提前灌滿了這水壺的加糖酥油茶被替換成了毫無營養的清水。

萬幸,當初他硬塞進水壺套裡的犛牛肉乾倒是剩下了四根。

這些犛牛肉乾每一根僅僅隻有一次性打火機大小,如果被當作零食,恐怕根本堅持不了半小時就能被隨便哪個牙齒健全的人給填進肚子裡。

但衛燃卻無比清楚的知道,這四根牛肉乾說不定能救命!

習慣性的試圖將這至關重要的水壺連同牛肉乾一起收進金屬本子,衛燃接著卻是一愣,這水壺竟然收不回去!

難道是因為牛肉乾?

衛燃將那幾條肉乾攥在手裡再次試了試,卻發現依舊收不回去。

難道那把抗日大刀也是?

衛燃連忙將肉乾塞進水壺套裡,隨後將左手按在了那把抗日大刀上。果不其然,這刀還真就收不回去!

壓下心頭的不安,衛燃接著竹筐的掩護,試著從金屬本子裡取出了那支布魯斯口琴,接著又立刻試著將其收回去,這次倒是不受任何的影響。

相機呢?

衛燃想了想,又如法炮製的取出和收回那台祿來雙反試了試。同樣,這台相機也不受任何的限製。

沒敢繼續耽擱,衛燃拿出那把抗日大刀當作挖掘工具,幫著小戰士李壯以及張二娃掘開密布草根的泥土,用它們堆起了一個高出地麵的灶台。

緊接著,他用這把抗日大刀,將李壯撿拾回來的那些濕漉漉的木柴豎著劈砍開,接著又從自己的竹筐上的一捆木柴裡抽出幾支一並劈開,並且格外熟練的劈砍出一些比筷子還細的木條。

“衛燃同誌,把你的刀借給我用用吧。”劉佑鄉等衛燃忙完之後問道。

聞言,衛燃痛快的將手裡的抗日大刀遞給了對方,後者也以那銅瓢的底為案板,將季護士以及小喇嘛采回來的野菜切成了段放進銅瓢裡,接著又把那隻小青蛙切開,和那條小魚一起丟了進去。

隻不過,雖然劉佑鄉接下來從竹筐裡取出了一個木頭塞子的水壺,並且將裡麵的水倒進了銅瓢裡,但卻並沒有急著點火,反而從筐裡翻出了那倆衛燃筐裡也有,但他卻不清楚是什麼的木製物件。

與此同時,小戰士李壯和張二娃也熟門熟路的從筐裡將那些枯黃的草莖,乃至他們剛剛撿回來的那些草莖全都拿出來擺在了尚未點燃的木柴邊上,接著又拿起了幾根木棍戳在了泥土裡。

在衛燃略顯茫然的注視下,除了小喇嘛江巴格桑以及意識不清醒的病號薑裕之外,其餘四人像是打麻將似的圍坐在一起,用那個衛燃不認識的物件以及那些枯黃的草莖開始了編織...草鞋?

應該是草鞋吧?

衛燃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卻一點不耽誤他把自己的竹筐裡的那個木頭物件拿出來,接著又隨手薅了一把青草,學著他們的樣子開始了編織工作。

好在,他之前雖然從未學過這門手藝,但卻實在是不難。

隻不過,還不等他把搓在一起的草繩繞著那四根經線穿上兩個來回,小戰士張二娃卻遞來了一大把枯黃的草莖,“衛燃同誌,你怎麼用青草打草鞋?用這個吧!”

“用青草不行嗎?”衛燃好奇的問道。

“行是行,但根本走不了五裡路就要散架嘍!”

另一位小戰士李壯說話間也同樣遞過來一把草莖,順便也傳授著他的經驗,“看你這架勢就知道以前沒打過草鞋,這打草鞋必須用枯草,如果能混上些破布條廢麻繩就更結實了。

可是...可是不應該啊,衛燃同誌,你是個挑夫吧?你怎麼可能不會打草鞋?”

衛燃一邊學著對方的模樣把那些枯黃的草莖擰成草繩一邊解釋道,“我之前都是打赤腳的,更早之前,我有雙千層底兒的布鞋呢。”

“過雪山之前我也有一雙”

李壯美滋滋的附和道,“是支前的老鄉送的呢,我一直都舍不得穿,直到開始爬雪山這才拿出來,可惜,這雪山是翻過去了,那雙鞋也磨爛了。”

借著這個話題,學習打草鞋的衛燃也旁敲側擊的開始了套話,倒是那個小喇嘛江巴格桑,獨自坐在篝火邊,搖動著轉經筒開始了隻有他自己能聽懂的誦經。

當天色擦黑,衛燃也在劉班長等人的指導下打出了一雙並不算多麼漂亮的草鞋,順便也對這一小隊人以及目前的情況有了了解。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這是1936年的7月,具體哪天,在場的人卻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甚至已經記不清這是進入草地的第幾天了,僅僅隻是記得,他們是在前天遇到了的從身後追上來的小喇嘛江巴格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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