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斟酌著說道,“把以前沒吃完的東西吃一吃吧,順便.順便看看劉班長都剩下什麼遺物。” 這個提議一被他說出口,其餘人都停下來手裡的忙活,並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圍攏過來。
看了看周圍人,季護士歎了口氣,取出了劉班長出發前留下來的東西。
這些東西實在是少的可憐,兩個玻璃藥瓶,一副鐵腳馬,乃至一把火鐮,一塊燧石,以及一個煙袋鍋和一個煙袋嘴,以及僅剩的一塊本屬於衛燃的牛肉乾便已經是全部了。
尤其那玻璃藥瓶裡,其中一個裡麵,還裝著幾塊沒吃完的皮料,另一個則裝著所剩不多的青稞粒和樹皮粉。
一番商議,季護士將半數皮料塊連同一半的樹皮粉以及青稞全都丟進了銅瓢裡,接著又把最後一塊牛肉乾也切成肉粒丟進了鍋裡,並且加了些粗鹽——這絕對算是豐盛的一餐了。
“你們出發前,劉佑鄉同誌就把他的黨員證交給我保管了。”
季護士說著,打開了她的那個銅飯盒,從裡麵取出了劉班長的黨員證給大家看了看。
“咱們不能辜負了班長的犧牲”
張二娃看了眼篝火邊那些被烤的滋滋冒油的馬肉,喃喃自語的說道,“大家夥必須活著從這片草地上走出去1
“接下來咱們怎麼做?”李壯開口問道。
稍作沉默,張二娃開口說道,“眼下吃的不缺了,有這麼多水壺,等裡麵的水燒開了,喝的也不缺了,就連帳篷和鋪蓋咱們也有了。”
說著,他抬手指向了仍舊放在竹筐裡的那張馬皮,“現在就差鞋子了,接下來,咱們要儘快弄幾雙皮草鞋出來,然後爭取儘快追上大部隊。”
“就這麼辦1李壯最先表示了支持。
緊隨其後,衛燃和季護士也表示了支持,就連聽不懂漢語的小喇嘛都目光灼灼的看著張二娃,顯然沒有反對的意見。
不等鍋裡、碗裡以及壺裡的水燒開,眾人便開始忙活,在季護士的指揮下,先用馬皮裁剪出了一張張“鞋樣”,隨後又在衛燃的建議下用炭火將馬皮烤乾烤硬。
終於,在眾人的忙碌中,衛燃用幾乎不限量供應的腥臭馬皮,給自己做了一雙皮草鞋。
隻不過,還沒等他把這雙三層馬皮底的皮草鞋穿在腳上試一試,便因為突襲而至的那股難以言喻的大腦宕機感,“撲通”一聲栽倒在了身旁那塊殘缺的馬皮上。
“衛燃同誌1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剛剛摔倒的衛燃也被攙扶起來,等到那股難以形容的大腦宕機感漸漸消退,他也總算是緩了過來。
“我我沒事”
衛燃擺擺手,順便也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小喇嘛,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剛剛總算是完成的語言任務學會的絕對是奘語,現在就差和小喇嘛聊一聊了。
“吃東西,快吃點東西吧1張二娃焦急的說道。
“對對1李壯連忙附和著。
“肉乾,馬肉乾應該也能吃了。”
衛燃重新在篝火邊坐穩之後提醒道,“咱們今天可以每人都吃上班長,張班長,你說吧,咱們每人吃幾塊肉乾?”
“每人.半塊吧,每人半塊,大家覺得怎麼樣?”
張二娃近乎咬著牙做出了決定,這個年輕的小戰士在擔任了炊事班的代理班長之後,似乎也順便從劉班長那裡繼承了“吝嗇”的傳統。
“那就半塊”
衛燃最先表示了讚同,他從那條馬腿上剔下來的肉少說也有個15斤,雖然聽起來多,但他們卻有六.卻有五個人,更何況誰都不知道前路還有多遠,確實需要節省一些。
或許是因為衛燃剛剛突然暈倒嚇到了年輕的代理班長張二娃,他忙不迭的解下兩條能有後世的一次性打火機大小的馬肉乾一一對半切開分給眾人,接著卻往衛燃的手裡強塞了一整條馬肉乾,繼而又把銅瓢裡的骨頭湯給每人都分了一碗。
客觀的說,無論這骨頭湯還是手裡捏著的馬肉乾,都帶著難以避免的腥臭味,甚至衛燃根本不確定,這些肉吃進肚子裡會不會出現問題。
但他卻知道,此時此刻,吃了或許會壞肚子,但不吃,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暈過去,繼而再也沒有蘇醒的機會。
喝一口飄著些許油花的骨頭湯,衛燃卻隻是把親手製作的馬肉乾揣進了兜裡,麵無表情的往嘴裡塞了幾塊皮料,一邊咀嚼一邊琢磨著眾人目前麵對的局勢。
因為劉班長的犧牲,他們得到了遮風擋雨的油布,得到了足夠多的食物和用來裝水的容器,而且此時那些容器裡的水也全都都已經煮沸了。
他們甚至有一整張馬皮,可以讓他們做出足夠多的鞋子,必要的時候,這張馬皮或許還可以拿來吃。
但同時他也知道,或許等到下次天黑,他們就將麵臨一個新的問題——又要沒有木柴可以燒了。
可.
衛燃抬頭看了看天,此時已經約莫著早晨七八點鐘的模樣,但這肆虐了整晚的雨雖然小了,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缺水的時候不下雨,不缺水了雨不停,這賊老天
衛燃暗罵了一句,默默的端起屬於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漂著樹皮粉的滾燙熱湯,將嘴裡的皮料塊衝進了肚子裡。
三兩口吃完了早餐又各自續杯了因為下雨無限暢飲的骨頭湯,那些馬肉乾也終於烤的差不多了,恰好,就連炭火也差不多快要燃儘了。
沒有繼續添加此時顯得格外寶貴的木柴,張二娃一番思索過後說道,“季護士,就由你來保存這些肉乾吧。”
“好”
季護士也沒推辭,拎起那一串仍舊滾燙的馬肉乾,將其仔細的收進了她那個飯盒裡,和那些黨員證放在了一起,並且仔細的扣上了托盤和蓋子,又用一塊破布仔細的包好,這才塞進了她的挎包裡。
“按照原計劃休息,睡醒出發。”張二娃生澀的發布著命令,隻是那命令裡,充斥著太多的不安和彷徨。
話雖如此,但其實大家卻都沒休息,反而仍舊圍坐在即將燃儘的篝火旁,先用之前收集的木柴削製了幾個新的水壺塞子,堵住那些裝有沸水的水壺口,將它們一一擺在了竹筐裡,並且在上麵額外蓋了一頂鬥笠。
一切忙完,衛燃習慣性的撿了些尚未燃儘的木碳保存起來,和眾人一起將烤的半乾的剩餘馬皮鋪在帳篷裡,又把炭火餘燼撒上去,儘可能的吸走了一部分水份,順便消除了些許臭味這才躺了進去。
蓋上之前當作帳篷用的破毯子,衛燃看了眼躺在身旁的小喇嘛,卻並沒有急著和對方聊些什麼。
不久之後,這頂寬敞了許多,而且不怎麼滴水的帳篷裡也隻剩下了頭頂雨滴敲打的聲音。
但.所有人卻都失眠了,隱約間,他還能聽到最邊緣處張二娃極力壓抑的抽泣,更能看到另一邊的李壯,因為偷偷抹眼淚時不時抬起的手臂。甚至還能聽到季護士時不時的歎氣聲和翻身的動靜。
唉.
看著帳篷頂的衛燃用力搓了搓臉,他同樣睡不著——自責於當初沒能攔住劉班長,更沒能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