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1章 如願
娟姐家裡,衛燃得到了絕對算得上隆重的款待。
這滿滿一桌子,除了姚大叔和他老婆,以及他兒子兒媳和娟姐之外,甚至還叫來幾個街坊鄰居過來作陪,熱情的招呼著衛燃好好喝了一頓大酒。
也正是借著這頓酒,衛燃也對這一家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曾經葬愛家族的娟姐18歲讀完了高中之後,因為成績實在是差了些也就沒有繼續深造。
她老子擔心自家姑娘天天頂著個獅子頭出去惹是生非,索性就在家裡騰出兩間房,給她開了這麼一間超市。
有關娟姐,後麵的故事和大多數普通百姓其實沒有太大的不同。
年幼無知時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家人的勸說早早的嫁人並且有了孩子。又在孩子出生之後不久,就被生活的艱辛,以及那個同為葬愛家族的男人每日沉迷網吧磨平了耐心,果斷選擇了離婚。
有關她的生活很難說是幸福還是不幸,離婚之後,娟姐獨自帶著孩子回到娘家重新接手了超市——隻是把名字從小娟換成了娟姐。
好在,她的哥哥大軍和嫂子對她足夠疼愛。
如今一晃這麼多年,曾在勁舞團裡叱詫風雲的娟姐也沒有過再婚的念頭。隻是安心經營她的超市,儘心撫養在市裡讀寄宿學校的女兒。
提及女兒,曾經叛逆時尚的娟姐臉上隻剩下了自豪,“我家靈犀可不像我,從一年級開始,哪個學期都是年級第一名呢1
“我家那臭小子也是第一”
姚大軍端起酒杯和衛燃碰了碰,語氣憤懣的說道,“年年都是特碼的班裡倒數第一,光是笤帚我都打折了八百根了。
再這麼下去,等他讀完了初中,直接送他去學廚師算逑,到時候好歹也能給我們兩口子幫幫忙。”
“還小呢,說不定等上了初中就知道努力了。”
衛燃笑著安慰道,這姚大哥兩口子,甚至包括姚大叔兩口子,除了種著地之外,平日裡還承接著十裡八鄉紅白喜事的大席酒宴,勉強算是個祖傳的手藝。
也正因如此,這頓飯也吃的衛燃格外服氣,這滿滿一桌子,那真是隨便夾一筷子都好吃的不得了,這極具當地特色的金糜子酒自然也是一杯接著一杯。
這也多虧了衛燃早就和各種毛子把酒量練出來了,否則他這個時候恐怕早就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了。
當麵前的酒杯再一次被娟姐倒滿的時候,這農家小院的院門也被人拍的嘭嘭作響。
“姚大叔,看來是我的保人來了。”
衛燃說著端起酒杯,和姚大叔碰了碰,一飲而儘後站了起來,“咱們一起迎一下?”
“是該迎一下”
姚大叔同樣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隨後站起身,帶著一桌子人走出了客廳。
都沒等衛燃跟著出來,這院子本就大開的鐵門外,便有一位看著能有二十四五歲的姑娘急匆匆的走進來,“姚三叔,你快準備準備,縣裡的領導來了,指名要拜訪你呢。”
見衛燃看向自己,娟姐立刻在一邊低聲介紹道,“這是我們的大學生鄉乾部小孫,平時工作可賣力氣了。
“縣縣裡的領導?縣裡的什麼領導?”姚大叔看了眼衛燃,連忙朝那個年輕姑娘問道。
“縣長和書記,還有武裝部的部長都來了。”
那個年輕姑娘略顯焦急的說道,“我接到電話的時候人家都已經出發了,聽說咱們縣的電視台都來了呢。”
見姚大叔一家紛紛看向自己,小孫姑娘也跟著看了過來。
衛燃見狀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保人了。”
“衛衛老師?你到底什麼來頭?”剛剛還把酒言歡一口一個大兄弟的姚大軍結結巴巴的朝衛燃問道。
“我啊.”
衛燃笑著說道,“我沒什麼來頭,之前和你們說的也都是實話。”
“呀!你是不是網上那個總.啊!抱歉抱歉,曆史學者衛燃先生對吧1小孫姑娘也把衛燃認了出來。
“沒錯,是我。”
衛燃主動和對方握了握手,“你好,孫同誌。”
“你好你好1
這小孫姑娘連忙和衛燃打起招呼,她已經看出來了,這次縣裡的領導來,絕對和眼前這個雖然酒氣熏天,但卻文質彬彬的同齡人有關。
“姚大叔,不知道我方便借個房間換身衣服嗎?”
衛燃看向仍在打量自己的姚大叔,抻了抻領口開玩笑似的說道,“這酒氣熏天的,等下見領導不太合適。”
“方便!去我房間1
姚大軍最先反應過來,“走走走!我帶你去,我那房間還有洗手間能洗澡呢1
“我先去取個行李”
衛燃客氣和那位孫姑娘以及姚大叔等人點點頭,隨後獨自走出小院,鑽進那輛皮卡車裡當作掩護,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那口行李箱。
這箱子裡裝著當初達麗婭老師帶著他去莫斯科訂做的三套衣服,後來在調查過法國裁縫姐妹的曆史謎團之後,這三套衣服就被他放進了金屬本子裡。
拎著這個樣式複古的皮質行李箱,衛燃跟著姚大軍走進他的臥室,關上門拉上窗簾,換上了那套舒適的休閒裝。
將身上那套從甘滋穿來的衣服丟進行李箱裡,衛燃又借用洗手間洗了個臉漱漱口,這才重新拉開窗簾,拎著箱子打開了房門。
幾乎就在他借著皮卡車作為掩護,將行李箱重新收回金屬本子裡的時候,幾輛黑色的轎車和一輛印著“某縣電視台”的麵包車也遠遠的開過來,並且最終停在了娟姐超市的門口。
隨著車門開啟,最先下來的卻是被姚大叔等人稱之為“林鎮長”的一位中年大叔。
“姚三哥,哪位是衛燃先生?”這位鎮長話雖如此,卻已經看向了衛燃。
倒是姚大叔一時間有些茫然,他雖然帶著兒子兒媳操辦了不知道多少場鄉村紅白喜事,但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
尤其最後麵那輛麵包車裡扛著機器下來攝影師和記者,被那玩意兒對著是不是就能上電視了?
一時間,姚大叔不由的有些後悔,早知道他也提前換身衣服了。
“我就是衛燃”
衛燃主動和林鎮長握了握手,“鎮長同誌,給你們添麻煩了。”
衛燃如此稱呼,而且言語間也出乎意料的穩重,這位鎮長也立刻換了稱呼,“不麻煩,衛燃同誌,來,讓我來介紹一下。”
說著,第二輛車裡下來的三個人也跟著走了過來。
“這位是我們的白書記,這位是馬縣長,還有這位,是咱們縣武裝部的王部長。”
不著痕跡的掃了眼這三位左胸位置的黨員徽章,衛燃和他們一一握手之後客氣的說道,“白書記,馬縣長,還有王部長,這次麻煩大家專程跑一趟,是想給我做個保人。”
“這個保人我們必須做”
白書記最先表明了態度,“區裡的領導在電話裡已經把事情原委和我們說了,衛燃同誌,你就放心大膽的調查,我們儘一切能力配合1
“給大家添麻煩了”
衛燃再次道謝,隨後看向姚大叔,依舊如喝酒時一樣隨和客氣的問道,“姚大叔,您看我請來的保人您能信得過嗎?”
“哎呀1
像是才反應過來的姚大叔一拍大腿,“快快快!都進來坐1
一番客氣,衛燃跟著三位領導以及跟在自己身後的鎮長乃至那位小孫姑娘和最後麵跟著的攝製組重新走進了仍舊彌漫著酒香味的客廳裡。
“書記和縣長以及部長同誌吃飯了嗎?”衛燃笑著問道,“姚大叔和姚大哥的廚藝可是一絕。”
“我們來的路上簡單對付了兩口”
白書記最先說道,“我早就聽過姚大廚的手藝了,那可是我們縣的一絕。”
又是一番客氣閒聊,衛燃也再次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番,順便也用開玩笑的語氣講了姚大叔需要保人的這一段,並且極力稱讚了姚大叔的覺悟和警惕性。
“這個保人,我們來做。”
馬縣長再次做出了承諾,“姚大廚,我們三個都是黨員,而且是接到市裡的指示,專門來給衛燃同誌做保人的,您可以放心大膽的把你知道的告訴他。”
“衛衛老師,你問,我們一家保證一個筆畫都不藏著。”姚大叔這次已經把話說的無比痛快。
聞言,衛燃笑了笑,看向那位舉著話筒的記者問道,“記者同誌,咱們這不是直播吧?”
“不是,衛先生,不,衛燃同誌,咱們這不是直播。”
“那就好”
衛燃最後提醒道,“您和您的同事今天隨便拍,但是先不要播出去,白書記,馬縣長,沒問題吧?”
“沒問題1這兩位異口同聲的做出了保證。
前麵都鋪墊好了,衛燃才看向坐在沙發上局促不安的娟姐,放慢語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娟姐,你可彆緊張,當他們都不存在就行,拿出當年跳勁舞.”
“衛老弟你可彆拿姐開玩笑了”
娟姐這下真就不緊張了,同時也真的尷尬的想趕緊鑽到沙發底下去了。
故意沒看那三位領導詢問的眼神兒,衛燃笑著問道,“那咱就不開玩笑了,娟姐,你給我說說,當初你是怎麼發現那個底片的。”
“這事兒”
娟姐組織了一番語言,這才開口說道,“這事要從08年說起來,當時我爺過世了,我們去給他收拾窯洞。”
說到這裡,娟姐抬手指了個方向,“就在葫蘆河對岸,十幾年前我們村就從對岸搬到這邊來了,那邊就隻剩下空窯洞了。
我爺以前是專門打棺材的木匠,那活計彆人都嫌不吉利,所以他平時都在我們家以前住的老窯洞那裡做活,而且他在窯洞裡住慣了,也不願意搬到這邊來。”
“所以那底片就是在窯洞裡發現的?”衛燃適時的問道。
“對”
娟姐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家在那邊有三口窯洞,其中一個我爺自己住,一個我爺拿來養羊,還有一個放雜物。”
說到這裡,娟姐指了指茶幾上放著的那個玻璃瓶子說道,“它就是在放雜物的那口窯洞裡發現的,當時我爺剛過世,我們去給他收拾東西,我看那窯洞裡有個木頭大衣櫃,就想讓我哥幫我搬回來放我自己房間裡用。”
“那大衣櫃現在還在呢”
姚大軍幫腔說道,“衣櫃是我爺自己打的,質量好著呢。”
“能讓我看看嗎?”衛燃追問道。
“能!那怎麼不能1姚大軍倒是個性子耿直的,“你就是看我們家存錢本都行1
這不是玩笑的玩笑話說出來,眾人也不由的發出善意的哄笑,紛紛起身,跟著姚大軍離開客廳鑽進當作廚房的廂房,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實木刷著清漆的大衣櫃。
這大衣櫃和現如今的不同,中間僅有的一個門鑲著一麵大玻璃,櫃門兩邊還各鑲著一塊畫著牡丹的玻璃,這三塊下麵,則是兩個抽屜。
“這櫃門以前是塊大鏡子”
姚大軍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櫃門,傻樂著介紹道,“後來我和我媳婦打架把鏡子給砸了,後來我爸給它換了個大玻璃,搬到廚房裡當碗櫃了。”
看了眼大衣櫃明顯後加的隔板,以及上麵放著的鍋碗瓢盆,衛燃正要問些什麼的時候,姚大軍和娟姐已經一人一個拉開了最下麵的抽屜。這倆抽屜裡放著的,全都是一些諸如塑料袋之類的雜物。
“這衣櫃搬回來的時候我就仔細的刷過了”娟姐介紹道,“沒有彆的底片了。”
“那個藥瓶當時在什麼地方放著的?”衛燃追問道。
“櫃子腿下麵”
娟姐指著一條櫃子腿兒說道,“窯洞裡的地麵不像這地板磚這麼平,全都是土連紅磚都沒鋪過,那個藥罐罐當時就半埋在土裡頂著這個腿兒。”
“你沒在那周圍土裡再找找?”衛燃一邊示意眾人往外走,一邊不急不緩的問道。
“那口窯洞當時都塌了不少了”
跟著往廚房間外麵走的娟姐搖搖頭,“我要不是看上這個大衣櫃,我都不想進去。當初我為了央求我哥跟著我進去般,我還把我閨蜜.”
“哎哎哎!沒有的事情啊1
姚大軍連忙打岔說道,同時還心驚肉跳的掃了眼在身後抱著肩膀的自家媳婦。
“姚大叔,娟姐,還有姚大哥,你們今天要是方便,帶我去窯洞那裡看看可以嗎?”衛燃及時開口請求道,勉強算是救了姚大軍半條命。
“沒問題1
姚大叔想都不想的應了下來,“不過,那三口窯洞好幾年之前就塌了,怕是”
“那怕什麼的,挖開就是1
姚大軍說話間已經掏出了手機,“我這就叫人過來,讓曹四兒把他的大挖機也開過去1
“那我這就帶你們去”
姚大叔話音未落,已經將他的電三輪給推了出來,“你們開車跟在我後麵就行,近!就在對麵。”
“白書記,馬縣長,還有林部長,方便的話要不咱們坐這個去?”衛燃指了指院子裡的那輛金杯,“這個寬敞,大家都坐的下。”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1白書記說著,已經伸手拉開了車廂滑門第一個鑽了進去。
“我給你們開車”娟姐說著,已經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我去組織人,你們先過去。”姚大軍說完,也騎著一輛小電驢風風火火的離開了院子。
特意招呼上姚大軍的媳婦坐進副駕駛,衛燃又招呼著那位林鎮長和小孫姑娘也鑽進車裡,這才最後鑽進車廂拉上了油膩膩的滑門。
等所有人坐穩,娟姐熟練的駕駛著麵包車開出小院,先離開村子,又沿著一條田間公路開到大路上,橫穿了沒什麼人也沒什麼車的國道,最終沿著一座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水泥橋開到了路對麵。
“大家坐穩了”
娟姐招呼大家的同時,也踩了一腳油門,在發動機的咆哮中,駕駛著這輛大金杯開上了一段斜坡,最終停在了田間地頭的一小片空地上。
“上麵開不上去了”
娟姐停車熄火拉起手刹的同時解釋道,“我們村之所以搬到對麵就是因為這裡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車都開不上來,吃水也不方便。”
“那不是有河嗎?這樣吃水也不方便?”
最先鑽出車廂的衛燃好奇的指了指身後,剛剛他們開車經過的那條河雖然不寬,但確實是有水的。
“衛燃同誌你是不知道”
剛剛一直沒有撈到說話機會的林鎮長說道,“往前十幾二十年,那條河的水時不時的就斷流,而且那河水都是苦的。
這也就是這些年治理好了,兩邊還種了樹,這才變成你看見的模樣。”
當時豈不是更難.
衛燃暗暗搖頭,和眾人一起,跟著娟姐沿著坑坑窪窪的土坡又往上走了幾十米,這才停在了一片種滿了糜子的空地前麵。
繞過這片糜子地,衛燃也看到了那三口洞口都快被掩埋的大窯洞,以及一大棵枝繁葉茂,掛滿了紅棗的棗樹。
“啪1
就在衛燃等人看過去的時候,姚大叔也揮舞著一根大竹竿在棗樹上狠狠一敲,頓時,一顆顆飽滿的大紅棗也劈裡啪啦的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