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白洋澱那個同樣因為節假日陷入了繁忙的村子裡,兩家老人,以及衛燃和穗穗的父母也正圍坐在一起,看著電視裡播放的特彆節目,看著裡麵時不時出現的衛燃,聽著他講述發現的過程。
首都周邊的廊市,早已不再年輕的抗美援潮老兵陳啟也在同一個節目裡認出了衛燃,連忙拿起座機的話筒,撥通了他的老戰友趙勝利的電話。 恰巧同樣在看這個節目的趙勝利老爺子自然也在接到電話之前便認出了衛燃,這個依舊樂觀的老兵也立刻和一屋子回來陪著他過節的兒孫晚輩們講著衛燃曾經來看望他時發生的事情。
同樣在電視裡看到的衛燃的,還有遠在川蜀的李家後人,有滕縣的某位出租車司機,有山城堡紀念館保安室裡的保安大叔,有仍在沿著黃河自駕的張揚,有正在和陸堯喝茶的王備戰。
也有仍在滇省經營民宿,曾經接待過衛燃,而且最近恰巧又花大價錢新娶了個越難媳婦的那位“見錢眼開”卻無償捐出了遠征軍遺物的老板。
認出他的人裡,更有他兒時的玩伴,學生時代的老師,滄州老家的鄰居,甚至曾經幫他裝修過小洋樓的施工隊等等等等。
在這個舉國歡慶的特彆日子裡,隨著節目裡衛燃、夏漱石以及薑季老爺子的輪番講述,那些認出衛燃的人,那些不認識他的人,所有在看這個節目的人,也都被拉回了1936年那個無比濕冷、饑餓的高原夏天,以及那不見天日的絕望裡。
隨著一張張不時出現的老舊照片,屏幕前,又或者展廳裡,有人顫栗,有人哭泣失聲,有人咬緊了牙攥緊了拳頭,也有人閉上了眼睛。
終於,節目裡的人講完了故事,終於,那黑白色的照片被色彩豔麗的視頻取代。
視頻裡,穿著軍裝,胸前彆著軍功章的奘族女兵薑毛毛站在一片漂亮的高山草甸邊,自己喊出“立正”,接著乾脆有力的抬手敬禮,做出了無言的保證。
視頻裡,同樣穿著軍裝,同樣胸前彆著軍功章的奘族士兵薑壯壯持槍站在哨所邊上,嘶吼著喊出“立正”,和他的邊防戰友們動作一致的抬手敬禮,同樣做出了無言的保證。
就像那些黑白照片裡,那些年輕的紅軍戰士們曾經做出的保證一樣。
節目的最後,穿著校服,係著紅領巾的李靈犀小朋友脆生生的喊出了“敬禮”。
這最後的視頻裡,李靈犀和她的表弟一起抬起手,朝著李壯的墓碑行少先隊禮。
在他們這倆小小的人兒身後,那些胸前彆著黨徽的共產黨人,和那些在黃土高坡上土生土長的老百姓站在一起不分彼此,朝著共同的信仰垂頭默哀。
“禮畢1
隨著李靈犀最後的口令,時長超過了兩個小時的特彆節目最後隻剩下了黑色的屏幕,隻剩下了那些村民們用方言的交談。
與此同時,仍在展廳裡的衛燃,也剛好完成了對他的現場采訪。此時正怔怔的看著展櫃裡擺著的油燈、飯盒、藥瓶乃至相機和膠卷等物,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有件事你可能不信”
稍早一點同樣接受了采訪的夏漱石拉著秦綺湊上來說道。
“什麼?”衛燃轉身看著對方問道,就連攬著他的胳膊的穗穗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網絡上之前有相當數量的一些大聰明質疑長征這件事的真實性。”
夏漱石指了指周圍,“現在他們總算可以閉嘴了。”
“質疑長征的真實性?”衛燃很是反應了一下,“質疑這個乾嘛?”
“他們覺得如果真的有那麼多人進行長征,怎麼可能連張照片都沒有。”夏漱石解釋道,“既然沒有照片,那長征肯定是假的。”
“這話確定是從正常人的嘴裡說出來的?”
衛燃還沒開口說些什麼,穗穗卻先忍不住了,“草船借箭的時候、火燒赤壁的時候也沒拍照片啊,這些合著也不存在唄?”
“長征要是不存在,原來凱申物流一直在追著空氣牆跑唄?”秦綺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照這個邏輯,這些大聰明被生出來的時候也沒拍”
“哎哎哎,注意形象。”夏漱石趕緊攔住了快人快語的準女朋友,“好歹是個大學老師呢”。
“我注意個雞毛形象”秦綺哼了一聲,“這樣的智障就該拿拉大糞的泥頭車碾死。”
和衛燃對視一眼,夏漱石明智的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們估計要去喀山了吧?”
“快了,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就出發。”
衛燃跟著轉移話題說道,“我總不能因為一個美國隊長一輩子躲在家裡呀。”
“說的也是”
夏漱石說完朝著秦綺使了個眼色,後者也像是才想起來似的說道,“我堂哥讓我轉告你,不用擔心美國人,我大伯讓我姐夫幫你和美國人打過招呼了。”
“打過招呼?”
穗穗下意識的問出了衛燃想問,卻不該問的問題,“綺綺姐,你表姐夫這麼好使?他乾嘛的呀?”
“好像是搞外交,大概吧,我猜的。”
秦綺不太確定的說道,“我就見過他一次,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
夏漱石立刻表態,“彆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姐夫的事兒。”
“替我謝謝二世和秦伯伯”衛燃真誠的說道,“對了,二世呢?”
“好像有事兒要忙”
秦綺顯然根本不關心她堂哥去了哪,反而借著這個話題問道,“穗穗,上次你們弄的那些黑乎乎的玉米蘑菇乾還有沒有?我大伯特彆喜歡吃,托我問”
“是你喜”
夏漱石忍不住嘀咕了半句,接著便無恥的說道,“沒錯,再弄個十斤八斤的,到時候我幫你轉交給二世他爹。”
“還十斤八斤,你當那玩意兒是大白菜呢?”衛燃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就在他們四個年輕人在博物館的角落,試圖通過討論美食來轉換心情的時候。
包括“葫蘆河畔”在內的28張黑白照片,以及那個特彆節目也和衛燃如捆綁銷售一般在網絡上開始瘋傳。
就在這些照片和節目被國際新聞轉載引來更多關注的時候,遠在兔兒騎南部的港口城市安塔利亞,一座以兔兒騎烤肉為主的餐廳才剛剛準備開始一天的營業。
還算寬敞的一樓門口,那些戴著白帽的員工們,正忙著將肉塊串起來,這些等待烤熟的肉既是食材,也是他們招徠顧客的最好招牌。
而在不對外開放的餐廳三樓,早在十年前體重就已經超過一百公斤的餐廳老板,也是這座餐廳的第四代主廚才剛剛起床。
按照以往的日常習慣,這位主廚起床之後便搖搖晃晃的走到陽台,坐在了那張略顯破舊但卻一如既往舒適的小沙發上,一邊瀏覽著新聞,一邊等待著和他分房休息的妻子起床,並且為他端來每日必備的紅茶。
但在今天,還沒等他的妻子端來紅茶,他卻在驚呼中把他早就已經不再真心信奉的真主,當作類似“臥槽”一樣的語氣詞喊了出來。
緊跟著,這個身體並不靈活的胖子便丟下手機,一溜煙的跑向了他當座儲藏間用的書房。
在他丟到桌子上的那部手機屏幕上,恰好顯示著的那張“葫蘆河畔”的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