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活他再說吧”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走到了簡陋的手術台前。
在兩張手術台周圍的大人、孩子的忙碌中,一個又一個傷員送出去抬進來,有的僥幸活了下來,有的生死未知,也有的死在了手術台上。
衛燃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不知道救活了多少沒有救活多少。 但雙腳久違的酸麻,收音機裡已經換了個三次的廣播節目都在暗示著,他們救治的傷員數量,似乎早就超過了衛燃之前在走廊裡匆匆數過的傷員數量。
“你想去洗手間?”
衛燃一邊忙著縫合一個年輕女人的腹腔一邊頭也不抬的朝對麵似乎有些站不住的雪絨花問道。
“我”
“去吧”
衛燃繼續頭也不抬的說道,“順便看看外麵還有多少傷員。”
咬咬牙,雪絨花最終還是快步跑進了手術室自帶的洗手間,不多時,她又跑出手術室看了一眼。
等她重新洗手換了手術服站在手術台邊上的時候,衛燃已經完成了包紮工作,此時正招呼著達拉爾把救活的女人推出去呢。
“外麵還有很多傷員”雪絨花說道,“另外,天已經亮了。”
“現在幾點了?”隔壁的縫紉機問道。
“上午十點二十二分”雪絨花給出了回答。
“有個問題”
衛燃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說道,“首先,熱氣球來過沒有。其次,這些傷員是從哪來的。”
他這邊話音未落,人已經鑽進了洗手間。與此同時,拉瑪也用阿拉伯語朝著剛剛推傷員進來的漢瓦德詢問著什麼。
等衛燃神清氣爽的走出來,接過拉瑪遞來的早已放涼的咖啡的時候,這個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的小姑娘也立刻說道,“我剛剛問過漢瓦德,他一直盯著車庫的方向,熱氣球先生沒出現過。”
稍作停頓,拉瑪打了個哈欠說道,“另外,漢瓦德問過送傷員過來的人,昨天晚上有人試圖離開包圍區,然後發生了交火。”
“什麼方向?”衛燃放下咖啡杯,一邊重新戴上手套一邊問道。
“醫院北邊”拉瑪立刻答道。
聞言,衛燃暗暗鬆了口氣,萬幸,不是昨晚他“刷怪”的方向。
“先生,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拉瑪一邊拿起保溫壺重新給杯子裡倒滿咖啡一邊問道。
“沒有了”衛燃戴上口罩答道,“辛苦我們的小翻譯了,如果困了就睡一會兒吧。”
“我還不困”拉瑪說完,卻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哈欠。
“麻醉起效了”雪絨花提醒的同時,也遞過來一把手術刀。
“好”衛燃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手術刀繼續開始了不重樣的血腥工作。
到了這個地步,衛燃已經懶得去計完成了多少台手術,不止他,就連對麵的雪絨花也已經放棄了毫無意義的計數。
“手術器械快用光了”
搖籃開口安排道,“拉瑪,能讓艾德和漢瓦德把消毒用的油爐和蒸煮盤送來嗎?”
“沒問題”
早已困的快睜不開眼睛的拉瑪應了一聲,清了清嘶啞的嗓子用阿拉伯語招呼了一聲,順便也拎起保溫壺走向手術室的木門,將其遞給了準備出去找人的達拉爾。
不多時,隨著兩台手術完成,艾德和漢瓦德也用一個醫用小推車將消毒器械推過來,就在手術室門外的走廊裡,熟練的開始了消毒作業。
這兄弟倆順便還帶來了重新裝滿保溫壺的咖啡,以及幾個坑坑窪窪的鋁製飯盒。
“還能進行一台手術”
縫紉機說道,“你們去吃飯吧,順便休息休息,剩下我”
“還是我來吧”衛燃故作嘲諷的說道,“你的速度太慢了。”
他這邊話音未落,達拉爾也在門口問了句什麼。
“又有新的傷員送來了”拉瑪立刻翻譯道,“需要推進來嗎?”
“推進來一個”衛燃開口說道,“你們快點去吃飯”。
聞言,縫紉機和搖籃對視一眼,卻也沒有拒絕衛燃的好意。
“你也去吧”衛燃朝著站在對麵的雪絨花說道。
“我還.”
雪絨花話音未落,傷員已經被送了進來,這次是個長槍黨成員。
衛燃當然確定是個長槍黨成員,他昨天才見過對方。
“爺爺!快救救我1
就在衛燃看過去的同時,那名長槍黨成員也熱情的喊出了衛燃的“名字”,手術室裡,其餘人也不由的開始慶幸——慶幸他們還沒來得及摘下口罩,不然就要讓這位傷員看到他們根本忍不住的笑容了。
“怎麼受傷的?”
衛燃說話間,已經招呼著推擔架車進來的那倆背著槍的士兵將他推到了汽燈下麵,“朋友,你們知道規矩。”
“出去吧”
這次,這名長槍黨成員格外的乾脆的朝手下揮揮手,不等他們出去便齜牙咧嘴的解釋道,“我踩中了蝴蝶雷。”
“讓你們的手下送一些汽油來怎麼樣?”
衛燃一邊檢查著對方腳上的傷口一邊隨口問道,“我們的燃油不足了,沒有油的話,汽燈就沒辦法點亮。”
“你在和我談條件?”這孫子頗有些說翻臉就翻臉似的問道。
“隻是朋友之間的請求”
衛燃像是沒看到對方腰間的手槍一般,“如果弄不到就算了”。
“朋友?”
“我們是無國界醫生”
衛燃一邊給對方的傷口周圍注射麻醉劑一邊不著痕跡的重建著對方的認知,“我們不是8樂斯坦人,也不是籬笆嫩人,甚至不是猶汰人,隻要你不帶著槍和人汙染我們的手術室,我們為什麼不能是朋友呢?”
說到這裡,衛燃趁著等待麻醉劑起效的功夫看向對方,笑眯眯的說道,“相信我,交幾個醫生朋友,對你沒有壞處。”
“說的沒錯”
這孫子說完,換上阿拉伯語招呼了一聲,頓時,一個剛剛離開的武裝分子推開手術室的木門重新走了進來。
“彆讓他再靠近了”
衛燃趕在孫子開口之前說道,“除非你想你的傷口感染。”
聞言,那個長槍黨孫子立刻製止了繼續往前走的手下,加快語速說了些什麼。
“等下他會送些燃油過來”半躺在手術台上的孫子說道。
“謝謝,朋友,接下來保證這隻腳不要動。”
“我的腳是不是廢了?”昨天還格外囂張的孫子此時也難免有些忐忑。
“你的運氣不錯,僅僅隻是炸掉了大腳趾和二腳趾。”
衛燃說話間,已經乾脆利落的拿起生理鹽水開始衝洗破抹布一樣的傷口,“我沒辦法給你重新縫兩個腳趾,但隻要你穿著靴子,不會有人發現這點小缺陷的。”
聞言,半躺在病床上的孫子也立刻鬆了口氣,轉而問道,“隻有你自己為我做手術嗎?”
“如果我旁邊還有個護士幫忙,隻能說明你的傷勢非常嚴重。”衛燃理所當然的說道,“你不想這樣吧?”
“好吧”
這孫子無比溫順的點點頭,一雙眼睛也看向了手術室裡的其餘人,以及隔著一道簾子,在手術室門口似乎正在忙些什麼的其餘人。
“彆亂動,不小心切到血管就麻煩了。”
衛燃可不給對方亂打量的機會,“昨天送來的那位少校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長槍黨孫子趕緊僵住身體,同時卻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已經送去彆的地方了。”
“正常現象”
衛燃不經意的讓手裡的持針器碰了碰對方臟兮兮的褲腿,一邊繼續縫合著破破爛爛的一邊說道,“提醒那位少校先生,一定要每天換藥,而且一定要”
“這種事就不要囉嗦了”手術台上的孫子不耐煩的說道,“有專人會照顧他的。”
“好吧”
戴著口罩的衛燃笑了笑,加快手上的速度,近乎糊弄事兒一般縫好了內裡,又格外細致的縫好了外麵的皮肉,隨後進行了格外細致的包紮。
“這是油錢”
衛燃趕在對方招呼他的手下之前,已經脫掉手套,又從兜裡掏出50美元塞給了對方,無比肉疼的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50美元了,但我們不會讓朋友白幫忙的。”
詫異的看了眼手裡的鈔票,躺在病床上的孫子用力拍了拍衛燃的肩膀,哈哈大笑著說道,“爺爺!從現在開始我們是朋友了1
“回去之後好好養傷”
衛燃麵帶笑意的提醒著對方,“每天換藥,尤其不要讓傷口觸地,更不要沾水,當然,如果你願意,最好能留下來。”
“這就算了”
這孫子一邊將鈔票塞進兜裡一邊想都不想的說道,“我可不喜歡在這種鬼地方。”
說完,他已經大喊著將手下招呼進來,一番詢問之後,趁著手下推自己離開的同時說道,“油已經送來了,就在門口,再見,我的朋友。”
“再見1衛燃熱情的揮手送出了無比真誠的祝福,“祝你早日康複!我親愛的朋友1
“噗”
幾乎就在手術室的門被關上的同時,其餘幾個為了忍住笑根本不敢摘口罩的大人和小人兒全都捂著嘴蹲下來,一抽一抽的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