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該死的狙擊手!”
裝甲車內部,衛燃趕在所有人之前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大喊,“肯定是他!”
“你去操縱機槍!”
售票員幾乎想都不想的將這個送死的工作丟給了衛燃,隨後又指著一個大喊道,“你去替換駕駛員!不要把頭伸出去了!”
“我就不能多出一些車費換個安全的工作嗎?”衛燃氣憤的大聲問道。
“方舟號可不是嬰兒車!你隻能在機槍手和駕駛員之間二選一!”售票員不耐煩的說道。
“駕駛員!”
衛燃又一次趕在所有人之前開口,相比之下,駕駛員確實更加安全,最重要的是,他實在不想以一個長槍黨的身份操縱機槍去屠殺難民。
聞言,原本被指派做駕駛員的那位不但一臉的無所謂,反而露出了一抹慶幸之色,忙不迭的在售票員等人的幫助下把機槍手的屍體扯下來,隨後他自己便爬上去,操縱著機槍開始射擊。
“方舟號的規矩,享受裝甲保護的同時也要保護方舟號,尤其最後上車的人。”
話音未落,駕駛員的屍體也被其餘幾個人拖拽到了售票員的腳邊。
“我會儘量保證公平”
售票員一邊將兩具屍體身上的所有財物翻找出來一邊說道,“活著的駕駛員和機槍手每人都能額外得到一份報酬,但僅限活著的駕駛員和機槍手,死了的話,你都看到了。”
他剛說完這句話,車尾的艙門也已經打開,那兩具毫無價值的屍體也被熟練的丟了出去。
倒是會做生意...
衛燃暗暗嘀咕的同時,隨手將剛剛分到手的20美元塞進兜裡,放下手中的折疊托AKm,又拔出胸掛裡的備用彈匣,這才貓著腰鑽進駕駛位,同時開口問出了一個看似關鍵,實則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問題,“我需要在這個崗位工作多久?”
“一個小時”
售票員一邊給機槍手發放額外報酬一邊解釋道,“機槍手隻需要工作半個小時,然後就會按上車順序輪換。”
“售票員先生是個足夠公平的人”
已經坐在裝甲車駕駛艙金屬座椅上的衛燃恭維之後卻也暗罵了一聲倒黴,他總算知道剛剛那人為什麼那麼樂意去操縱機槍了。
操縱機器的時間更短僅僅隻是一方麵的原因,另一個主要原因在於,這駕駛艙其實並不比機槍塔安全。
和所有m113裝甲車一樣,這輛頗為老舊的m113裝甲車的駕駛座椅是可以上下調節高度的。
將座椅上調,頭和肩膀就能露出駕駛艙口,方便獲得更佳的駕駛視野。
將座椅下調,整個人都會躲在車廂裡,憑借視線平齊高度那幾個觀察窗來確定外麵的情況。
但問題就出現在這幾個細長條的觀察窗,原本,這幾個觀察窗都應該裝有厚實的防彈玻璃。
可現實情況是,這幾個觀察窗的防彈玻璃全都沒了,其中一個,乾脆就是用磚頭從外麵堵住的,不止觀察窗,就連頭頂的駕駛艙裝甲艙蓋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這特麼是個鬼的方舟!這就是一輛倒賣了八道手的破銅爛鐵!
“攝影師,彆告訴我你不會駕駛裝甲車”
坐在發動機艙後麵那個最安全位置的售票員追問道。
“當然會!”
衛燃說話間緊了緊頭上的奔尼帽,將座椅升起,一屁股坐了上去,既然這駕駛艙並不安全,倒不如把上半身露出來,這樣不但視野足夠好,能看到外麵的情況,而且更能讓彆人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奔尼帽。
希望盯著這輛車的狙擊手還是熱氣球吧...
衛燃暗暗念叨著,他隻希望剛剛那兩槍同樣是熱氣球打來的,也希望這附近再沒有其他盯著這裡的狙擊手了。
“去阿卡醫院!”
售票員發出了命令,同時也示意車廂裡的兩名武裝分子推開了中部的車頂裝甲艙蓋,直起腰舉起AK步槍便開始了射擊——漫無目的,朝著兩邊建築肆意開火。
鎖住操縱手柄讓這輛已經回歸正軌的裝甲車自己跑著,衛燃取出剛剛從“不幸戰死”的阿依曼隊長那裡弄來的Apb版衝鋒手槍。
他執意留下這支槍自然並非看上了這樣武器,他僅僅隻是給自己的人設增加一些真實感罷了。
當然,他也要承認,這確實是一件適合裝甲車駕駛員的武器。不說彆的,這個略顯碩大和笨拙的硬牛皮槍套裡不但有足足四個壓滿了子彈的備用彈匣,而且還有一根兒消音器,以及裝在消音器上的鋼筋槍托。
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身後肆意開火的乘員,衛燃以最快的速度將消音器和鋼筋槍托以及槍帶全都裝到這支手槍上,斜挎在了右邊肩膀。
將備用彈匣和之前搜刮出來的子彈全都塞進提前清空的彈匣袋,他又借著胸掛的掩護取出相機,起身回頭,對準身後的售票員等人按下了快門。
或許是注意到了衛燃手中的相機,騷包的售票員等人或是拉下麵罩,或是額外戴上了一副不知道從哪搶來的蛤蟆鏡,又或者摸出一頂棒球帽戴在了頭上。
雖然這些人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帥氣一些,但衛燃的鏡頭裡除了他們,真正的主角卻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屍體,被子彈擊中之後,反射著無數份陽光的玻璃窗子,乃至...
乃至他操縱著裝甲車拐過一個路口之後,路邊正在發生的牆尖、槍決、割頭皮,以及對抓來的十幾個比拉瑪還小的小家夥的粗暴閹割。
還有...
還有閹割之後,趕在那些脆弱無辜的生命消逝之前罪惡的...機尖。
“嗨!朝我打個招呼!”
衛燃強壓下心頭的殺意,朝著那個負責閹割的武裝分子用阿拉伯語大聲說道。
“看這個!”
這名武裝分子左手舉起了一把血淋淋的斧子,他的右手則舉起了一串鐵絲,一串...穿滿了閹割物的鐵絲!
在衛燃愈發洋溢的笑聲和誇讚中,他又一次按下了快門,記錄下了那些罪惡,也記錄下了那人...不,那頭野獸,記錄下了那頭野獸臉上洋洋得意的笑容,以及他背後那一排仍在掙紮、哀嚎、流血的孩子——
他除了一次次的按下快門,什麼都做不了。
此時,車頭的正前方不足百米,便是阿卡醫院的正門,在這輛由他操縱的裝甲車周圍,也彙集了越來越多全副武裝的長槍黨民兵。
熱氣球怎麼不還擊了?難道他...
衛燃在給相機換上一個新膠卷的同時,不由的冒險將上半身往車廂外探了探,甚至將原本掛在右肩的衝鋒手槍換到了左肩,接著又轉身給離著最近的機槍手分了一支香煙。
然而,直到他把裝甲車開進阿卡醫院,直到剛剛用機槍在他的鏡頭見證下,將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徹底粉碎,直到那顆煙徹底燃儘被他彈飛到車身外麵,那個機槍手卻一直都好好的,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難道熱氣球剛剛真的被機槍打死了?
胡思亂想的衛燃在售票員的吆喝之下將車子停了下來,幾乎同一時間,那名機槍手也朝著醫院的主體建築外牆打出了一串點射。
這巨大的槍聲也像是號角一般,周圍那些幾乎將醫院包圍的烏合之眾也紛紛舉著槍朝頭頂打出了或長或短的點射,並且默契的一點點壓縮著包圍圈。
在飄蕩的硝煙和肆意的笑聲中,四名戰戰兢兢的醫生舉著白旗從醫院裡走了出來,同時也用阿拉伯語、法語和英語大聲表明著他們的身份。
他們有的來自無國界醫生組織,有的來自挪威人援組織,也有的來自紅新月會。
衛燃當然認得出那四名醫生,他們之前雖然未曾一起共事,但在工作之餘卻有過接觸,甚至一起分享過衛燃等人用急救車帶進難民營的藥品。
他在舉起相機的同時,唯一慶幸的也隻是沒在那四人裡麵看到縫紉機夫婦——他清楚的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這裡是中立區,請...”
沒等那四名舉著白旗的醫生把話說完,一個站在裝甲車上的武裝分子卻像條突然翻臉胡亂撕咬的狗一樣,拔出一顆手榴彈丟了過去!
“轟!”
在衛燃第三次按下快門的時候,那顆手榴彈也應聲爆炸,那四名舉著用床單製作的白旗的醫生,也躺倒一地,把那麵白旗染上了無辜的血紅色。
“所有巴勒斯坦人聽著,無論你是醫生、護士還是難民和該死的病人,現在立刻出來接受盤查。”
剛剛丟出手榴彈的那隻瘋子舉著高音喇叭大聲喊道,“我的耐心有限,隻給你們10秒鐘的時間,否則剛剛這四個8解恐怖分子就是你們的下場!”
在周圍那些長槍黨成員肆意的哄笑中,剛剛開口的那名武裝分子也舉著喇叭開始了囂張的倒數。
在越來越齊,也越來越快的倒數中,幾個身上包裹著紗布,或是缺胳膊,或是截了一條腿的傷病號,或是拄著拐杖,或是坐在輪椅上,又或者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
“我們是8解組織成員”
領頭的那個看著能有40歲上下,一條腿已經自膝蓋一下被截斷的男人用阿拉伯語大聲說道,“這座醫院所有的8解組織成員都在這裡了,把我們帶走吧,然後...”
“噠噠噠噠噠!”
就在衛燃朝著那個截肢的傷員按下快門的前一秒,同樣開進醫院的另一輛裝甲車上的機槍卻突兀的開火了!
噴吐的火蛇中,蒸騰的血霧中,那些主動站出來的傷員,那些拐杖,那些輪椅,那位衛燃親自幫他進行了無麻醉截肢手術的男人,全都在衛燃下意識一次又一次按下的快門中被打成了兩截。
“看來這裡果然真有8解武裝分子!”
那名領頭的長槍黨武裝分子直等到機槍停止射擊,這才舉著喇叭肆意的招呼道,“圍住這裡!一個也不許他們跑了!我們把那些該死的恐怖分子全都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