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教室裡,隨著最後一縷琴音飄散,隋馨也意猶未儘的撫平了琴弦。
“這是什麼曲子?”衛燃給對方倒了一杯茶問道。
“佯醉於酒,忍隱於狂”隋馨將雙手抬離古琴,接過茶杯微笑著解釋道,“這首曲子叫《酒狂》,要不要學?”
“對我來說難度有點兒高”衛燃如實說道,隨後立刻轉移了話題,“你什麼時候開始錄視頻?用不用我幫忙?”
“現在吧”
隋馨抬頭看了看對麵牆壁上的電子表,一邊自己轉著輪椅往牆角的桌子移動一邊歉意的說道,“那個...我錄視頻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你可能得多等一會兒才行。”
“沒關係,實在不行先把琴放在你這裡也沒事。”衛燃起身幫對方推著輪椅往她想去的地方移動。
“彆,千萬彆!”
隋馨想都不想的便拒絕了前者的提議,“彆說它,就你之前帶過來的那床幽泉都能換我家的鋪子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讓你放在這兒。”
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衛燃也就沒有爭辯,幫著對方從一個塑料箱子裡拿出三腳架和單反支好,又連上了一個看起來挺專業的拾音器,隨後便識趣的離開琴室走進了電梯。
聽著樓上斷斷續續隱約傳出來的琴音和隋馨自說自話的講解,衛燃將腳步放輕了些。隨後便看到隋馨的老爹竟然已經在超市的門口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
“怕吵到她”這大叔壓低了聲音說道,“走吧,去裡麵坐坐?”
衛燃點點頭,幫著對方將卷簾門輕輕的拉上,隨後兩人穿過通往裡間的小門,走進了一間並不算大的小客廳。
相比小姨一家,或許隋馨這一家才是離家在外辛苦打拚的華夏人的真實寫照。
狹小且采光不算太好的房間,同樣狹小但卻滿是煙火氣的廚房,以及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擺滿的各種雜物和牆壁上一家三口各種背景的合影,當然,還有唯一一麵窗子的窗台上,用大號塑料瓶子種的那些鬱鬱蔥蔥的蒜苗。
隋馨老爹輕輕關上房門,“家裡有點亂,讓你見笑了。”
“不亂,比我那可強多了。”衛燃在對方的示意下坐在了沙發上,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杯問道,“隋大叔,你們來毛子這邊多久了?”
“可有年頭了”
隋馨老爹指著牆上一張照片感慨的說道,“我第一次來俄羅斯的時候,蘇聯才解體不到一年。當時啊,我跟著老家的朋友,兄弟幾個人人扛著倆仨裝滿衣服鞋子或者打火機的麻袋包,從國內坐一個來星期的火車到莫斯科擺攤,然後又從莫斯科倒騰不少這邊的便宜貨,再坐一個星期的火車回國。”
說到這裡,隋馨老爹指了指正在廚房裡忙活的隋馨老媽,“當時你姨就在國內幫我準備往這邊倒騰的東西,順便也幫忙把我從莫斯科扛回去的東西賣出去,一個月兩個來回,那年頭兒的日子呦,真是苦的做夢都打哆嗦。”
“您來這麼多年了?”衛燃嘖舌不已,合著這是第一批倒爺啊?
“沒當時就乾了不到兩年就停手了,”
隋馨老爹搖搖頭,繼續回憶道,“當時賺了點小錢,不過火車上搶劫的也越來越多了,索性就回了老家。後來隋馨這丫頭出生之後腿上不利索,那些年前前後後的治療費把之前賺的錢全都砸進去了也沒見好。
六七年前吧,想著這邊說不定還有機會,等那丫頭念完初中,全家就都搬過來了,當時可多虧了你小姨和你姨父幫襯這才算是把超市開起來。”
“生活不容易啊”
衛燃歎了口氣,自己的小姨是嫁過來的,加上那酒蒙子姨父多少還算爭氣,所以生活的還算不錯。但更多像隋馨老爹這樣出國打拚的,他們大多數的生活真的遠不如彆人以為的那麼光鮮,而他們呈現出來的光鮮,其實無非是用彆人看不到的辛苦汗水和摻著血的眼淚換來的罷了。
在和隋鑫老爹的閒聊中,窗外的天色也在一點點的變暗,客廳裡那張並不算大的四方桌子上的,也擺上了各種配菜和一個燃著炭火的紅銅火鍋。而隋馨也在不久之後,被她老媽用輪椅推了過來。
“錄完了?”衛燃好奇的問道。
“錄完了”隋馨活動著通紅的手指感謝道,“這次可多虧你幫忙了。”
“我這不還能蹭一頓火鍋嗎?”衛燃開著玩笑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圍著桌子吃著熱騰騰的火鍋,眾人的話題也從隋大叔當倒爺的那些年的艱難變成了隋馨這些年教毛子彈古箏的時候,各種傻毛子整出的各種奇葩花活。
在歡聲笑語中結束了飯局,衛燃拎上琴盒,在這溫馨的一家人相送下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小超市。
返程的路上,並沒有喝幾杯酒的衛燃卻越發的感概。隋馨借琴這件事,對自己來說隻是這難得的假期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
但對於那個終日裡隻能坐在輪椅上的姑娘來說,卻是給她的培訓班幫了大忙,以至於讓她興致勃勃的在飯桌上開心的和父母聊上很久,順便也讓衛燃收獲了那一家人的感謝。
那麼戈爾曼請自己幫的那個“小忙”又會給誰帶來多少改變呢?
將車子停在工作室的門口,坐在車子裡直到發動機變涼,他也沒能想出個準確的答案。
鑽進工作室反鎖了卷簾門,衛燃轉而開始琢磨著關於美國之行翻譯的問題。
穗穗或者卡堅卡,這僅有的兩個人選可謂各有優劣。從內心上講,他是絕對不會帶著穗穗去冒險的,不然萬一真的出現什麼危險,彆說小姨和阿曆克塞教授那邊沒法交代,就連自己爸媽那邊恐怕都得翻了天。
而卡堅卡這姑娘畢竟和KGB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帶著她是否會惹來額外的麻煩也是自己不得考慮的。
至於自己一個人去,衛燃倒不是沒想過,但要見的人畢竟身份特殊,這也讓他不得不謹慎對待。從這一點來說,帶著卡堅卡倒是利大於弊。
念及於此,衛燃索性拿出卡堅卡當初送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上了從食盒裡取出的認證器,準備先問問對方的情況再做決定。
一番等待之後,筆記本的喇叭裡傳出了卡堅卡睡意朦朧的聲音,“怎麼了老板?”
“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衛燃後知後覺的掃了眼右下角的時間,這邊雖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但如果算上時差,對方那邊現在也就下午六點左右才對。
“不用,我隻是趁著酒吧沒有客人打個盹而已。”卡堅卡打了個哈氣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會英語嗎?”擾人清夢的衛燃略有些尷尬的問道。
“會,當然會。”卡堅卡的語氣漸漸清醒,“需要我幫忙翻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