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蓋爾已經將一大塊熊脂放在一塊邊角料木板上,將其切成碎丁之後,與一小塊雪團混合在一起丟進飯盒架在了被燒紅的油桶蓋子上。
“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弄一個煙囪”蓋爾皺著眉頭說道,“不然太嗆了。”
“等我們清理乾淨這些垃圾,然後可以在出入口的位置搭一個壁爐。”
正在另一塊木板上切土豆的多裡安說道,“這種事可以交給我,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我經常去城裡幫那些有錢人清理壁爐。”
“你還做過這種工作?”蓋爾好奇的問道。
“我10歲的時候就在做這種工作了”
多裡安略有些得意的說道,“在我們那裡,清理壁爐煙囪的工作一般都是小孩子來完成,因為他們的身體足夠瘦小,不會卡在煙囪裡,也不用擔心重量太大把煙囪弄壞。”
“聽起來就很辛苦”蓋爾皺著眉頭說道,他這道並非是嫌棄,單純隻是被嗆得而已。
“確實很辛苦,但其實能發現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多裡安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說道,“那些有錢人總會把一些不起眼但很值錢的小東西放在壁爐周圍,我就偷過兩個銀酒杯和一支壞掉的懷表,哦,好像還有一把銀餐刀。除此之外,煙囪裡還經常能發現鳥蛋和小鳥,那些東西同樣可以賣出去。”
“你還偷過東西?”蓋爾詫異的問道。
“我們隻偷那些臟兮兮的,明顯被主人忘記的東西而已。”多裡安攤攤手,“總要給窮苦人留一條活路不是嗎?”
“如果那些德國人也這麼想就好了”一直在賣力挖掘的康坦嘀咕道。
“在他們眼裡,我們大概連人都算不上吧。真是想不明白,昆廷之前有好多德國廚師朋友的,怎麼就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蓋爾說話的同時,也開始用勺子翻動著飯盒裡的熊脂粒,耐心的熬出油脂,等到整個被火光照亮的地下室都彌漫出誘人的香氣時,這才丟進去一小撮綠色的鬆針。但他之前的疑惑,地下庇護所裡的其餘三人卻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眾人的沉默中,彌漫的香氣裡多了些鬆樹的清香,蓋爾將飯盒裡滾燙的熊油小心的倒進了一個用雪擦洗乾淨的鐵皮罐頭盒子,隨後又往裡麵放進一條滿是鬆針的細枝條,“我熬了些熊脂,等放涼之後,大家用它把身上的凍瘡塗一塗,隻要堅持一個星期,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以前我們冬天的時候經常這麼做。”
“你該早點弄些這東西的”多裡安擤了擤鼻涕說道。
“之前我們都在外麵,就算塗了也沒用。”
蓋爾說話間,已經把另外幾個飯盒全都架在了燒的通紅的桶蓋上。“等我們把這裡清理乾淨了,等這裡暖和起來,我還可以用那些麵粉做些麵包吃,上帝作證,隻是想想烤麵包的香氣我都要流口水了。”
“如果這裡能經常吃上麵包,我覺得我們甚至可以不用去什麼蘇聯了。”多裡安吞咽著口水說出了內心的想法,“當然,前提是德國人不會找到這裡。”
“我們的麵粉可不多...”蓋爾嘀咕的同時,已經將切好的洋蔥丟進了飯盒。
“你覺得呢?”康坦朝一直沒有說話的衛燃問道。
“我沒什麼想法”衛燃根本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隻要不被德國人或者芬蘭人抓住就可以。”
康坦微不可查的搖搖頭,卻是沒有再說些什麼,顯然他也有他的想法。而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衛燃也漸漸看出了這三個人的差異。
多裡安是這裡麵最年輕的,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沒什麼主見更沒什麼煩惱,似乎隻要有吃的,隻要有衣服穿,他就永遠一副樂嗬嗬的模樣。
年近半百的康坦顯然更穩重也更有主見,但或許也正是來自中年人的老成和些許的責任感,讓他把帶著其餘幾個人活下來當作了主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標。
至於蓋爾,這個二十五六歲頭的年輕人卻是心裡負擔最重的,引走敵人的昆廷,以及那台趴窩的半履帶,這些本不該他來承受的愧疚一直讓他的心裡藏著濃濃的負罪感。
也正是因為那份愧疚,讓他根本就踏實不下來,隻想著儘量多做一些,每當他閒下來,就在糾結要不要去把昆廷找回來。
這些情緒和想法,作為旁觀者的衛燃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但他也知道,這三個人最終會永遠留在這座地下室裡。
如果我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會離開這裡嗎?
衛燃被腦子裡蹦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緊接著便暗自搖頭。先不說他們三個會不會信,可就算離開這裡又能去哪?
在這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的極夜裡,能找到這麼一個可以提供溫暖的廢棄地下室,和那頭足夠他們吃很久的棕熊,這些已經是萬幸了,真的離開這些,或許他們連這短暫的溫暖舒適都會隨著外麵呼嘯的寒風撒手遠去。
默默的歎了口氣,衛燃把剛剛冒出的想法驅散出了大腦。這麼多次在二戰戰場徘徊的經曆早已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終究隻是個曆史事件的旁觀者,無論自己做些什麼,也根本沒辦法去改變已經發生的曆史,他能做的,也僅僅隻是儘可能多的記錄下來些什麼,但這狹小的庇護所和昏暗的亮度,卻讓他連拍一張照片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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