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來幫忙!”那姓劉的司機招呼衛燃的同時,已經打開了引擎蓋。
“一腳,咋回事?”後麵跟上來的一輛卡車並排停下之後問道。
“問題不大,老毛病了。”和衛燃一輛車的司機回應道,“你們先走,我們等下就跟上。”
聞言,那輛卡車的司機也沒多說什麼,擺擺手便駕駛著車子開了過去。
直等到後麵幾輛車跟著走遠了,甚至衛燃走已經聽不到卡車發動機的聲音,一直站在車頭的那位被稱為一腳的劉姓司機這才招呼著衛燃從駕駛室頂上解下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厚實帆布搭在了撐起的引擎蓋上,隨後又從他的包裡掏出了那支手電筒遞給了衛燃,“幫叔照亮!”
聞言,衛燃乾脆的結果手電筒,打開之後對準了仍舊滾燙的發動機艙。
也正是借助手電筒的餘光,衛燃這才發現,這位張嘴閉嘴以“叔”自居的司機,看麵相卻根本不比自己大多少!
“我能問個問題嗎?”衛燃趁著對方打量發動機艙的功夫問道。
“工具箱呢?”那司機反問道,“傻愣著乾啥呢?快拿工具箱去,不然你打算讓我用牙把螺絲擰開咋的?”
這人咋這麼不可愛呢?
衛燃暗自滴咕了一句,老老實實的關了剛剛打開的手電筒,小跑著繞到駕駛位,從座椅下麵抽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工具箱遞給了對方。
“剛才你想問啥?”
“你這也不比我大多少,憑啥我就得管你叫叔呢?”衛燃咧著嘴問道。
“憑啥?你說憑啥?”
那司機一邊忙活一邊說道,“就憑在咱們屯子裡,你爹和我平輩兒,你不叫我叔你想叫我啥?叫哥?”
“我就不能叫你一腳嗎?”衛燃故意問道,“咱們隊伍不興攀關係。”
“行啊”
那看起來並不比衛燃大多少的司機滿不在乎的應承了下來,“你這癟犢子也是稀奇,當初我說讓你喊同誌喊一腳都行,你死活不乾,寧願被處分也得亂攀這八竿子的關係喊我一聲叔,好哇!這排長把你分配給我了,你小子翅膀硬了就不想喊了?”
“行吧,那我還是喊你叔吧!”
本就故意套話的衛燃乾脆的說道,按照後世的輩分,彆說讓他喊一聲叔,就算是自己當孫子估計都算占便宜了。
“你個癟犢子愛咋喊咋喊”那司機一邊忙活一邊滿不在乎的回應道。
想了想喊“一叔”似乎也不太合適,衛燃索性厚著臉皮問道,“劉叔,他們為啥叫你一腳啊?”
“一腳油門啊”
那司機滿不在乎的說道,“這諢號還是當年打渡江戰役的時候我那些戰友給起的呢。”
“為啥?”衛燃饒有興致的追問道,“誰開車不都踩油門嗎?”
被稱為一腳的司機朝衛燃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渡江戰役的時候,老子開著從國民黨手裡繳來的卡車,踩死了油門推著一個過敏黨營長坐的吉普車頂出去一裡地,直接給他推到溝裡翻了車才停下,當時我把那個營長薅出來的時候,他都尿了褲子了。”
“然後就叫開了?”
衛燃目瞪口呆的問道,彆看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司機說的輕鬆幽默,但要不是拋卻了生死,誰又有膽子做出這種事來?
“那可不”
劉一腳繼續忙活著修理工作,同時嘴上說道,“那時候我還不怎麼會開車呢,我都不知道那車怎麼就動起來了,又正好踩著油門,那車就突突使勁撞上去了,我瞅著停不下來,想著乾脆就撞死他算逑。”
“後來呢?”衛燃追問道。
“還有啥後來啊”
劉一腳一邊擰著螺絲一邊說道,“後來我就進了汽車團,從那之後就一直負責開車了。行了,去外麵看看情況,彆等會美國兵把咱倆圍住了都不知道。”
聞言,衛燃也就不再多問,將手電筒交給對方之後鑽出了充當遮光罩的帆布。
繞著車子巡查了一圈,等衛燃重新回到車頭位置的時候,劉一腳也已經扣上了引擎蓋,招呼著衛燃幫忙將帆布疊好重新固定在了駕駛室的頂上。
“上車!”劉一腳招呼了一聲,小跑著鑽進了駕駛室。
等衛燃也關上了車門,劉一腳也踩著啟動按鈕和油門輕而易舉的發動了卡車,同時不忘提醒道,“前麵就是那段難走的泥漿路了,扶穩了。”
聞言,衛燃立刻抓緊了扶手,而劉一腳也稍稍踩下了油門。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這輛超載的卡車呼嘯著衝進了那片低窪的泥漿路,碾壓著爛泥一往直前的衝了過去。
然而,這段足有百十米長的泥漿路又豈是那麼容易開過去的?
眼看著前麵的地勢在一點點的升高,這輛車的速度卻越來越慢,最終徹底停止了前進。
“用鏟子挖幾下”劉一腳招呼道。
聞言,衛燃立刻拿起放在兩人中間的工兵鏟,推開車門跳下了駕駛室。
根本顧不得濕透的鞋子和飛濺進嘴裡的泥湯,衛燃揮舞著工兵鏟在車輪前麵一通挖掘,隨後又取下掛在貨鬥兩側的木板墊在了下麵。
在車輪轉動濺起的泥漿中,這輛超載的卡車掙紮了數次,卻依舊沒能越過這最後一道坎。
不久之後,劉一腳也跳出了駕駛室,和衛燃各自負責一邊挖掘著陷住車輪的爛泥,甚至還從周圍砍了些樹枝墊在下麵,很是費了一番力氣這才艱難的將卡車開了出去。
等兩人從泥漿裡挖出那兩塊厚實的木板將其重新固定在貨鬥兩側的的時候,時間都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了。而剛剛還越演越烈的雨勢也減小了許多,甚至就連剛剛躲起來的月亮也重新從雲彩後麵冒了出來。
“咱倆得快點了!”
劉一腳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湯和雨水,一邊往駕駛室裡爬一邊招呼道。
“前麵還有不好走的路嗎?”全身近乎濕透的衛燃鑽進駕駛室裡問道。
“前麵的路好走”
劉一腳一邊操縱卡車一邊答道,“但是不怎麼安全,說不定能遇上美國兵,到時候你可彆慫。”
“你就放一百心”衛燃自信的說道。聞言,劉一腳也沒再多說什麼,踩下油門提高了車速。
在昏暗的夜色中,這輛落單的卡車在穿過一片稀疏的森林之後,總算開上了一條平坦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