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趙勝利帶著衛燃在針葉林裡默不作聲的跑著,此時,距離他們放走那些美國大兵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不但身後早就沒有了追兵,甚至期間他們不但翻過了那座緊挨著公路的石頭山,而且已經快爬到第二座山的山頂了。
在此之前,衛燃一直覺得自己的體力還算不錯,畢竟紅旗林場的矽膠假人不是白背的,那隻腦子有問題的傻狗也不是白遛的。
可現如今,在前麵帶路的趙勝利背著比自己身上更重的背包依舊健步如飛,但他卻已經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了。
“勝利...勝利,還有多久?”
衛燃扶著一顆歪脖子柞樹喘著粗氣問道,這兩小時的時間裡他們可一分鐘都沒停過,而且除了一開始在下山,剩下的時間可都是在摸黑上山的路上。
“估摸著再有最多半個小時就能到山頂了”
趙勝利將背包解下來放在一邊,掏出一個水壺擰開灌了一口,隨後遞給了衛燃,“等咱們翻過這座山就有地方休息休息吃口飯了。”
“半小時...半小時之前你也這麼說的”
衛燃接過水壺灌了一氣,“你這體力...也太好了。”
“我這算啥”趙勝利一如既往的謙虛。
“你這還不算啥,我就啥也不算了。”
衛燃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這上山可不是直上直下就上去的,山坡上更沒有台階和纜車,過於陡峭的坡度讓他們隻能反複沿著之字形路線迂回上升,雖然這樣一來坡度確實降低了不少,但路程卻要增加了幾倍不止。
最重要的是,趙勝利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衛燃想要跟上對方的腳步,就不得不付出更大的體力消耗才行。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當初在坑道裡,陳啟說趙勝利跑的快,美國人的機槍都追不上他到底是個什麼概念。
“我七歲的時候就給地主家放牛了”
趙勝利靠著樹乾坐下來憨笑著說道,“那時候家裡窮,一年到頭連肚子都吃不飽,我就趁著放牛的時候去山上找草藥抓野物,為了不讓地主家的監工發現,就隻能跑著去跑著回來。
那時候啊,早晨把牛牽到地方,就得立刻背著簍子往山上跑,中午之前就得跑回來,要不然就會被監工發現。等下半晌監工回去了,還得再跑一趟山裡,最後再趕在太陽下山之前跑回去。”
“挺遠的吧?”衛燃安靜下來問道。
“可不”
趙勝利摸索著從兜裡拿出一包不久前繳獲的美國香煙,遞給衛燃一根之後自顧自的點上,“一趟就有四五裡地,其中一半都得爬山,一天兩個來回,有時候晚上下工了還要跑一趟檢查早晨下的套子。那時候還都是光著腳跑呢,連個草鞋都舍不得穿,我娘活著的時候,編的草鞋我一雙都沒穿過,都拿去賣錢了。”
“後來呢?”衛燃接過火柴點上嘴裡叼著的香煙問道。
“後來我們團長帶著隊伍路過我們那地方,把地主給斃了,大家分了糧食,分了田。”
趙勝利說到這裡卻蹭了蹭眼角,聲音也有了一絲絲的變化,“可惜,我娘沒趕上好時候。後來我就著央求著團長把我帶上了,早先的時候,我瘦的皮包骨頭似的,團長就把我安排著炊事班給孫班長打下手,那時候我半個月就長了十幾斤肉,孫班長還說我比小豬仔長肉都快呢。”
趙勝利輕快的語氣裡那小小的幽默並沒有讓衛燃笑出來,反倒覺得喉嚨梗的難受。
“那時候我一頓能造三碗飯”
趙勝利嘬著煙卷繼續回憶道,“我跟著孫班長在炊事班待了三個月,連個頭都竄了一拳高,那時候隔三差五的,孫班長還會想辦法給我弄肉吃,我從小到家過年都沒吃的那麼好,吃的那麼飽過。”
“那你是怎麼進的偵察班的?”衛燃抹了一把臉問道。
“開始我可沒去偵察班”
趙勝利笑著說道,“孫班長說我天天圍著灶台轉糟踐了,就送我去了通訊班,在通訊班我乾了差不多兩年,後來團裡決定組建偵察連,我因為會用電台才被挑走的。”
“你還會用電台?”衛燃驚訝的問道。
“我以前可是通信兵呢”
趙勝利無比自豪的說道,“我年紀小,記性也還行,大家都願意教我。所以修理電台,拍電報,接電話線,連電工我都能乾。正好偵察連裡也需要我這樣的,我就被挑走了。”
“我估計偵察連裡沒有比你跑的更快的了吧”衛燃由衷的說道。
“連裡比我跑得快的確實沒多少,不過我見過比我跑的更快的”
趙勝利用膠鞋踩滅了煙頭,頗有些懊惱的說道,“就在幾個月前,我們來這片陣地之前遇上一波難含的兵。嗬!那陣仗你是沒見過,幾千號的難含兵,一路逃跑一路扔東西。
大八粒多好的槍?孫班長他們在後麵撿的腮幫子都樂麻了,我們在後麵跑的腳丫子也都快麻了。後來那些難含兵連背包和鋼盔也不要了就一路傻跑,當時我親眼看著的跟他們一起跑的美國兵把他從卡車上踹下去的,就這樣他們還死活不願意投降追著美國人的卡車跑呢,跟傻子似的。”
“後來呢?”衛燃忍不住追問道。
“後來還是讓他們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