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為了能讓後世那些和此時的趙勝利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隨時都能享受到兩塊五一瓶的冰鎮“美國糖水兒”,此時的趙勝利,以及更多像趙勝利這樣的誌願軍戰士要付出的代價,恐怕遠遠超出了後世那些同齡人的想象吧...
“發什麼呆呢?”
趙勝利將僅僅隻喝了一口的可樂遞給了衛燃,“你喝吧,我喝不慣這東西。”
“你喝吧”
衛燃拍了拍背包,“我撿了好幾瓶呢,等回去之後不管是林班長孫班長還是陳啟都有份呢,對了!”
衛燃說話間將手伸進包裡,一番摸索之後,從裡麵拿出一支腕表遞給了趙勝利,並在對方開口之前說道,“這表不是我從冷不丁身上搶的,也不是我從那輛卡車裡的黑人傷員身上搶的,是我從咱們伏擊的第一輛車的屍體身上撿的。”
衛燃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半秒,見趙勝利又要開口,趕緊再次搶著說道,“我是覺得你是個偵察兵,有塊手表肯定方便,這是為了戰鬥任務,不是為了貪財,真不是。”
趙勝利張張嘴,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腕表,略顯笨拙的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看了看,“衛燃同誌,我相信你說的,這塊表我收下了。”
聞言,衛燃總算是鬆了口氣,隻不過,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趙勝利卻開口問道,“路上的問題想清楚了嗎?咱們為什麼要優待俘虜?”
“為了彰顯咱們是正義之師...”
“我們本來就是正義之師”趙勝利不等衛燃說完便接了一句,緊跟著,他卻突兀的問道,“衛燃同誌,你喜歡打仗嗎?”
聞言,衛燃不由的愣了愣,他可沒想到趙勝利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正當他琢磨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趙勝利卻自顧自的說道,“反正我不喜歡,我小的時候,小鬼子打進來了,我們村子被殺了不少人,我上麵以前有個哥哥,他就是被小鬼子殺死的。
我娘說,那時候我哥哥還不到十歲呢,就被小鬼子無緣無故的殺了,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五臟六腑都被挑出來扔進我們村子的井裡。
後來好不容易把小鬼子趕跑了,又跟過敏黨打了好幾年,把他們打跑了,還要和各地的土匪打。雖然咱們都打贏了,但打仗就得死人,我不怕死,但我不喜歡打仗。”
說到這裡,趙勝利指了指旁邊的布倫登,“我估計冷不丁同誌應該也不喜歡打仗,他在自己家裡老婆孩子熱炕頭,喝著他們美國的糖水兒得多幸福?可他為啥來這裡了呢?”
依舊不等衛燃回答,趙勝利灌了一口他喝不慣的可樂,哈了口氣兒自顧自的說道,“他也是被騙來的,我合計著,他們美國的那些政客肯定這麼說的,老鄉親們啊,咱們是為了維護正義。所以呐,咱得拿起槍。
還有啊,戰場上的那些華夏人,都是吃人的妖怪,你們要是落在他們手裡呀,肯定沒個好!所以呢,你們可千萬不能投降,你們得和他們玩命的打。打死一個回本,打死兩個就賺了。”
聞言,衛燃不由的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這樸實語言道出的猜測,基本上和事實沒有多大的出入,甚至即便後世,即便這場戰爭結束,美國依舊還是如此這般的編織著老套又冠冕堂皇的謊言。
趙勝利再次喝了一口可樂,打了個嗝繼續說道,“可實際上呢?都去彆人家裡打仗了,他們哪來的他娘的正義呦!我看這冷不丁同誌,還有更多和他一樣的美國老百姓,都是被他們國家的政客給騙了。
不過你仔細想想,他們抱著這樣的偏見和我們打仗,他們不敢投降,不願意投降,我們的戰友們,我們的北寒朋友們得付出多少額外的傷亡?
我們為啥優待俘虜?不是因為他們高人一等,不是因為我們低人一等。是為了讓全世界知道誰才是說謊的人,等和我們打仗的那些人都回過味來,他們自然就不願意打仗了。
咱們寧可自己吃炒麵啃土豆,也要把投降俘虜當朋友招待,給他們吃白麵,吃肉甚至喝酒,讓他們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錯誤的,讓他們把咱們的政策通過報紙,通過信件告訴他們的家人。
這叫啥?這叫瓦解他們的戰鬥意誌。用咱們的老話說,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樣一來,我們自己的傷亡也就少的多了。”
“這...這都是你...你的看法?”衛燃呆滯的問道。
“指導員同誌經常給我們上課呢”
上一刻還氣勢十足的趙勝利此時卻露出了他這個年齡本該有的靦腆,“以前我也和你一樣,看見美國兵恨不得一梭子突突了他們,但後來我覺得指導員說的有道理。”
“指導員同誌還說啥了?”衛燃忍不住追問道。
“指導員還說,咱們跨過鴨綠江,在朋友的土地上戰鬥,不是因為喜歡打仗。
我們是為了追求和平,是為了拔掉美帝在我們家門口砸的釘子。”
說到這裡,趙勝利不由的握緊了拳頭,那張過分年輕的臉上也寫滿了堅定,那雙眼睛裡都仿佛有了光,“為了我們的北寒朋友的和平,也為了我們自己的和平,更為了百十年之後,我們的子孫後代挺直了脊梁骨享受的和平。所以這一仗必須要打!而且必須要打贏!
隻有我們把仗都打完了,戰火才不會燒到我們自己的家裡。隻有我們把敵人打疼了,我們的子孫後代才不用再打反侵略戰爭。”
“禦敵於國門之外啊...”
衛燃暗自歎了口氣,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背後又有多少像趙勝利這樣的普通戰士付出了血的代價?
在他進入這座半島上的戰場之前,他曾經翻過不少的資料,他曾驚異於那一個個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案例,更驚異於那些如開掛了一般的誌願軍戰士們到底是憑什麼,才能在諸如上甘嶺、長津湖那樣的陣地上堅持下來的。
但直到現在,直到他聽完了趙勝利那樸素的看法,他才真正意義上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