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子不是萬能的呀...”
衛燃看著左手虎口處的紋身暗自滴咕了一句,他當初聽說夏川老爺子記憶力恢複的時候,本以為這本子能創造一個奇跡。
但直到這個時候卻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本子連曆史都不願意改變,又怎麼會改變那些從曆史中活下來走出來的人的現狀?
再次看了一眼耐著性子,一臉微笑,而且熟門熟路的和夏川老爺子做自我介紹的夏漱石,衛燃緩緩打開了放在腿上的木頭盒子,看著躺在紅絨布上的軍號,耐心的等著那爺孫倆成為朋友,又耐心的等到對麵手機喇叭裡的單田芳老爺子拍下驚堂木,說出那句“且聽下回分解!”。
直到這個時候,坐在對麵夏漱石朝那位保姆使了個眼色,等後者暫停了評書的播放離開之後,又朝坐在對麵的衛燃打了個手勢。
抬頭看了看遠處追逐者浪花的遊客,以及正一手抱著椰子,一手拎著鞋子往水邊走的穗穗等人,衛燃深吸口氣,拿出盒子裡的軍號,抬腳站在了長椅上,鼓起腮幫子用力吹響了他僅會的一段旋律。
滴滴答答的號音聲中,原本正和自己的親孫子聊的熱火朝天的夏川老爺子一瞬間臉色變得格外嚴肅,蒼老的身體也下意識的站了起來,那雙眼睛,更是警惕的環顧著四周,打量著那些循著聲音看過來的遊客和路人。
但很快,他的臉色變成了茫然,接著又變成了鬆了口氣的釋然。片刻後,這老爺子的目光,也凝聚到了衛燃舉著的那把老舊軍號上麵,那張帶著歲月刻痕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茫然和向往之色。
許久過後,衛燃停下了吹奏,那老爺子也顫顫巍巍的走過來,從前者的手中接過了那把軍號。
“這號是我的”夏川老爺子異常肯定的說道。
“對!是您的!”衛燃稍稍加大了音量問道,“您覺得我的吹的怎麼樣?”
“好!好啊!”
這老爺子仔細的用袖口擦了擦號嘴,同時試探著問道,“你這同誌是來接替我的嗎?你也是司號員嗎?”
“你希望我是來接替你的嗎?”衛燃大聲問道。
“想,也不想”
夏川遺憾的看著手中的軍號,“我老嘍,吹不動嘍,氣兒跟不上,但這衝鋒號,必須得有人吹響它才行,必須站直了,讓大夥都能聽見,我看啊,你剛剛做的就挺好。可...可我舍不得它,我還想...還想...”
說到這裡,這老爺子臉上的茫然之色越發濃重,“我咋想不起來了呢?他們叫什麼來著?”
“想不起來挺好的”在一邊攙扶的夏漱石說道,“老爺子,忘了就忘了吧,忘了挺好的。”
“哪怎麼行!不行不行!”
這老爺子抱緊了懷裡的軍號,理所當然的說道,“可不能忘了,怎麼能把他們忘了呢。他們沒回來,還沒回來呢,我要是再把他們忘了,真就沒人記得他們了。”
“那您還記得嗎?”夏漱石耐性極好的問道。
“我記得,讓我想想,我想想”
夏川將那支軍號攥的更緊了,“我記得啊,好像有個姓夏,叫...叫夏!都叫他小夏,他是遼東的兵呐!他活下來了,他肯定記得!還有叫...叫...你讓我想想,我肯定記得。”
“叫沉沉是嗎?”衛燃忍不住提醒道。
“沉沉,沉沉,對!對啊!叫沉沉!”
夏川開心的說道,“他是個班長呢!他...他好像...好像...”
“他也回來了!早就回來了!”夏漱石及時接過了話茬,“都回來了,還有小張,老周,都回來了。”
“都回來了?”夏川老爺子越發的開心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說完,這老爺子扭頭看像了衛燃,“小同誌,你是來接替我的嗎?”
“你希望我是來接替你的嗎?”衛燃再次大聲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想啊!有人接我的崗位好啊!”
夏漱石激動的語氣都帶著些許的顫抖,“我戰友都回來了,我也老嘍!吹不動嘍!這衝鋒的時候如果沒有號聲,要耽誤大事啊!”
“那我就接您的班兒!”衛燃在夏漱石的暗示下大聲做出了回應。
“好!好!”
夏漱石不舍的看了看手裡緊緊攥著的軍號,最終還是雙手將它放在了衛燃平端著的雙手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司號員了!”